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这几天你心神不宁，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而这缘由很可能来自于卫淼，自之前你在茶水间偶遇的两个实习生被无故开除后这种不安就加剧了，但卫淼迟迟未有动作，就像之前那两个实习生所言卫淼最近变得很忙，经常见不上人，甚至还缺席了近期的董事会，公司有小道消息说她是在为跳槽做准备，正当公司同事议论纷纷之时传来了卫淼重病住院的消息，公司上下顿时炸了锅。 虽然公司高层封锁了消息，但是原先卫淼手中的业务全部交由陈副总暂时负责，你就清楚卫淼的情况不容乐观。你的心情很复杂，虽然在你看来卫淼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看着前几天还站在自己面前鲜活的人突然之间倒下，你的心绪难免会有所波动。你没想到卫淼的助理找到了你，跟你说卫淼让你去她家处理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卫淼没有明说。听完卫淼助理的话你一脸困惑，正当你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卫淼指的该不是Angel吧。 没有丝毫犹豫你打了个车便向卫淼家狂奔，卫淼说的是处理，就意味着Angel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一路上你心慌地浑身发抖，你不断催促着司机师傅快一点。到了卫淼家你注意到门上还沾有未擦干净的血痕，推开门，你看到客厅的地板上留有大滩的已经干涸的血迹，有些家具还染上了带血的指痕，恐惧瞬间涌上你的心头，你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双腿发软，像是没了知觉，你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跟星星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传来让你安心的声音：“苏苏，怎么了？” “星星…我好害怕…我…”听到熟悉的声音，你的眼泪倾泻而下。 “苏苏，你别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星星语气温柔的安抚你。 你的牙齿不住地磕碰：“星星…我现在需要你，求你到我身边…” “苏苏，别怕，你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尽管自己心里都很焦急，但星星还是尽力先稳住你的情绪。 你掐掐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告诉了星星卫淼家的地址，然后靠着门口的墙等着星星过来。 等了一个小时你才终于看到星星的身影。你看着星星在四处来回寻找，手机被他攥得死紧，你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你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焦急和担心。 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来电在震，刚才方寸大乱，你没感觉到。 “星星！”你扑上去一把环住他的腰，“我在这里。” 星星僵了一瞬，慌张地把你搂到胸前，他手臂绷得坚硬，睫毛急颤，呼吸粗重。你抚摸着他的脊背，踮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握住他的手时发现他的手心竟然沁出了汗：“抱歉，我让你担心了。” 你们一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Angel，你还未细看就被星星捂住了眼睛，他让你待在门口，自己先走了进去。一会你听到星星低磁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他还有呼吸。” 你打了一辆出租车，你坐在副驾驶，星星抱着Angel坐在了后排，Angel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星星在他身上裹了毯子，盖住了他身上大片的血迹，一路上你垂着头始终不敢看向后视镜。你很自责，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把Angel交还到卫淼手上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带着Angel去了兽人医院，找到了之前替他诊治的郝医生。郝医生给Angel做了检查，然后对你们摇了摇头说：“它没剩多少时间了。” “具体还有多少时间？”你的声音在发抖。 “多则半个月少则…”郝医生望了你一眼才继续说，“少则一周。” 郝医生的话让你陷入了绝望眼神也随着变得冰冷：“既然这样，早一点跟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苏苏，你不能这么做，你要让他自己选择。”星星怕你做傻事出声制止了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郝医生，能拜托您给他开死亡证明吗？我不想他最后的时间还要回到卫淼身边遭受虐待。” 郝医生叹了一口气：“过了这个月我就打算离职了，我不想再做刽子手的帮凶。第一次见到Angel的时候他身上虽然有伤但不像现在这样伤痕累累。后来他每来一次身上都会增添一些新的伤痕，我是眼睁睁看着他变成现在这样的，过去因为软弱我没有帮他但现在至少也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 郝医生同意了你的请求，他给Angel开了死亡证明。可悲的是只有那张死亡通知书才让Angel最终得以逃脱。 你想如果你带Angel回家很可能会被卫淼盯上，郝医生跟你建议说可以带Angel去救助院，他跟那里的院长相熟可以帮你牵线。你望了星星一眼，星星对你轻轻点了点头，你听从了郝医生的建议并跟他道了谢。 你带着Angel去了救助院，救助院的院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在你跟她说明情况之后，她说可以收留Angel，只是人手不够，抽不出人来专门照顾他，而你因为之前请假太多也不能再休长时间的假，在你进退两难的时候，星星挺身而出说可以留住救助院替你照顾Angel。 晚上下班后你去救助院看了Angel，你站在门外迟迟不敢推门进去，你忘不了他裹着你给他的已经被染上血污的毯子躺在冰凉地板上的那个场景，更忘不了他在看到你时原本空洞的眼中有了一丝光亮，可你知道你不是他的光，你是另一个把他拉入黑暗的人。 “进去吧，他等你很久了。”在你晃神中星星已经走到了你身边，在你的注视下，他轻轻推开了门，你跟随着他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Angel的耳朵轻微抖动了一下，他蜷了蜷身体便再无更大的动作，或许他已经习惯了：不反抗、不挣扎、不逃脱，只听话、只承受、只忍耐。 你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猫猫，我来看你啦。” 从毯子里面慢慢伸出一只苍白清瘦的手，怯怯地、颤抖地递给你一颗纸叠的“心”。 你小心翼翼地把这颗“心”捧在手心上，笑着问他：“这是你叠的吗？” Angel轻轻拉下了毯子，苍白虚弱像白纸一样的脸出现在你眼前，湛蓝色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你，眼角还带着明显的泪痕，嗓子里研磨出嘶哑的低响。你从一旁的柜子上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替他擦干净眼角的泪痕，嘴角弯起了一点弧度：“又哭鼻子了，羞不羞？”替他擦完泪痕后你刚想收回手就被他拉了过去，他虚虚地握住你的手放到嘴边轻柔地蹭了蹭。 “我去厨房看看粥好了没有。”星星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星星……”你回头望着星星，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了激，低头错开了你的目光，眼眸低垂、唇抿成了线。 你想抽回被Angel握着的手却看到星星对你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心中了然，一向温柔随和的他现在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微启唇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声“乖”。 接下来的几天你尽可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Angel。你买了逗猫棒陪它玩，他会跟着你的手扑着，扑到的时候他会对你笑一笑，一脸的得意，你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夸奖他：“猫猫真厉害！” 你不想让Angel一直输营养液，他的手背上都是输液留下的针孔，最后的时间，你想让他吃点他喜欢吃的东西。你买了他爱吃的小鱼干和金枪鱼罐头喂他，一开始他只是看看并没有吃，但是他的耳朵一抖一抖的，一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盯着小鱼干一眨一眨，你心中了然，决定亲手喂他，怕咬到你，他吃起来小心翼翼，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在你手指上舔上一口，猫咪舌尖上的倒刺让你指尖发痒。 一开始他很少叫，他的嗓子变得更哑了，再加上没有什么力气。他不会说人类的语言，陪着他的时候你会对它“喵喵喵”，试图用喵星人的语言跟他交流，后来它也开始对着你“喵喵喵”，你渐渐地也懂了“喵喵喵”背后不同的情绪。 Angel很黏你，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缠着你不肯让你离开，你不怪他，白天你忙着工作都是星星和救助院的兽人照顾他，只有晚上下了班才能陪他一小会，于是晚上你干脆留了下来，哄着Angel睡着了再蹑手蹑脚地跑去跟星星一起睡。后来Angel晚上起夜频繁，找不到你会凄厉地哭喊，守着他的小猫应付不了，只得去喊你，后来你为了更好地照顾Angel也为了能让星星好好休息晚上就留在了Angel的房间。尽管你跟Angel说了好多遍但他还是害怕你会走，晚上偏要窝在你的怀里才肯乖乖睡觉，为了让他多一点安全感，你只得纵容他，抱着他哼着歌慢慢哄他睡着。 一天晚上下了班，你刚想去看Angel就被星星拉住了手。星星望着你有些犹豫地开口：“苏苏，你能不能请几天假，他没有多少时间等你了？”你摩挲着星星的手指，他的指尖微凉，你攥着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替他暖着手，点了点头乖顺地答应：“好。”你知道这些天星星很辛苦，救助院的人手不够，所以除了照顾Angel以外星星还要帮忙照顾新来救助院的几个年纪尚小的兽人，体谅他的辛苦也为了补尝这些天对他的冷落，你搂住他的脖颈轻轻的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又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脸说：“星星辛苦了，这是给星星的补偿。”你没想到这时Angel会突然推开门，看到这一幕Angel脸上绽放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他哀哀地看了你一眼，黯淡的眸光转深，原本苍白的脸血色褪得更加明显。那天晚上Angel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又怎么跟他解释你跟星星的关系，你不知道作为猫的他能不能理解这种很复杂的情感。 你专门请了几天假陪在Angel身边，你能感觉到Angel很开心，小猫咪会窝在你怀里“喵喵喵”地对你撒娇。星星说的对，Angel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不想到最后他有一半的时间还浪费在等待上。自从看到那一幕之后Angel对星星的态度有了变化，他似乎很抵触星星，会故意将星星熬的粥摔在地上，但凡你对星星有一点亲密的动作，他就会对恶狠狠地对着星星低吼，而星星在的时候Angel会黏你黏得更紧，以至于你想出去安抚一下星星都不太可能，感受到Angel对他的敌意，星星之后就很少过去了，而是派救助院的小猫为你跟Angel送饭。 那天是如往常一样的清晨，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整个人被晒得暖烘烘的。你倏地睁开眼，望向身旁的Angel，你伸出手小心探了一下他的呼吸，探到他薄弱的呼吸后你终于松了一口气。Angel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一天不如一天，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消失，而你除了多陪陪他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你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在他身边安静地等待着他醒来。 许久，你感觉到Angel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你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对他说：“小懒猫终于舍得起床啦。” Angel拉过你的手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着你的手心，他舌头上的倒刺舔的你痒痒的，你没制止他，你知道那是他在替你舔毛。他身上很凉，味道也不太好闻，你抱着他，让他趴在你的腿上，替他顺着毛，他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你喂他吃小鱼干，他喉咙里溢出微弱的“喵喵”声，你突然明白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的手在发抖，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是话梗在了喉咙，你说不出来，眼底发热，你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涌了出来。 一只干净苍白的手，轻轻沾上你湿润发抖的睫毛，颤栗的、微凉的手指在温柔地替你抹掉眼角的泪水，你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这个时候还要让Angel来安慰你。Angel痛苦地支撑起身体，靠在你身上，轻轻地在你唇上一吻，用略显奇怪的声音在你耳边说:“姐姐，我喜欢你。”你没有回答，他张开嘴在你的脖颈上撕咬着试图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你没推开他，任凭他在你的脖颈上留下他满意的印记。 你看着Angel 的瞳孔逐渐变得涣散，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就这么握着你的手，渐渐停止了呼吸。 Angel走了，后事是星星和救助院的人安排的。那天你没出面，而是一个人坐在Angel住过的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第一次，你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眼睁睁看着曾经鲜活的生命从自己手心里一点一滴流逝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或许不去送Angel最后一程，就可以骗自己他没有离开，他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Angel的事让你跟星星之间又有了隔阂，前一段时间你很难抽出时间来陪他，而你知道他又一向有些敏感。送完了Angel星星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你走到他身边轻轻推了一下秋千，星星便坐着秋千摇了起来。 “星星，对不起。”不知道从何说起，这简短的一句话蕴含了你所有的对他的歉意。 “苏苏，你一开始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可怜我吗？”星星突然开口问你。 “星星我爱你。”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不想骗他，最开始你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个时候你对他的爱大多是出于同情。 星星沉默了很久，正当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就听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苏苏，我想留在救助院。” 那天你带Angel离开医院之前，郝医生私下里找到了你，他说经过检测发现Angel身上的血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人类，或许天使已经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堕落了。可是你相信天使即使堕落了，他仍然还是天使。 你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Angel，在天国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