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1) 上司家有一条很漂亮的布偶猫,之前她办公桌上摆放着他们的合照,你去找她汇报工作时不经意瞥了一眼,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确实很好看。 前几年兽人刚火的时候,上司也心动了,想把她家的布偶猫送去进行基因改造。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适合被改造成兽人,一般在改造前都要提前进行基因检测。但是由于基因检测花费的时间很长,而上司家的布偶猫接近成年,成年后的动物骨骼都已固定,再进行改造会增加风险,所以她偷了个懒,谁知就酿成了后来的悲剧。 布偶猫被拿去改造后,却只是低等兽人,不会说话,不会直立行走,还保持着猫的资态,温吞的性情也变得暴躁,原本血统纯正、高贵的布偶猫瞬间变成了赔钱货。 兽人的等级代表了它们可被驯化的程度,像布偶猫这种低等级的兽人完全没有被驯化成功的可能性,它们虽然长着一张类似于人类的脸,但是行为却更偏向于动物,因为攻击力要高于动物,所以地位比普通的宠物还要低。 上司虐猫的消息你一直有所耳闻,开会的时候你偶尔会瞥见她染着红色指甲油、尖利的指甲缝里有一抹异样的红。尽管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但更多的人只是唏嘘,说到底没人真的在意这件事,在大多数眼里,兽人只不过是个人的私有财产,生杀予夺全凭主人心情。 上司温和从容,整个人散发着岁月铸就的沉定气质,三十多岁就已经身居公司副总的职位,你一度很崇拜她,后来知道这件事,特别是有了星星之后,你再看上司,心里就变得很复杂。 你没想过有一天你会亲眼见到那条被改造失败的布偶猫。上司办公室的桌子上不再摆放着他们的合照,而她也早已修剪了指甲,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忘记了这条布偶猫的存在。 上司因为要去国外出差,便交代你带受伤的布偶猫去医院。至于她为什么会选择你?你想了想大概是你做事一向稳妥,不会乱传闲话,而且现在也算是有求与她。她手中握着这次的晋升名额,从前你不争不抢,不愿意卷入勾心斗角的职场斗争里,但是现在,你有了星星,就无法只为自己考虑,星星要求的很少,但你想努力给他更好的生活。 你颤抖地接过她手中的钥匙,开她的车去她家接布偶猫。上司家离公司不远,很快你就到到达了目的地。 尽管内心充满了不安,你还是咬牙推开了门。你最终在客卧找到了布偶猫,它戴着眼罩全身赤裸地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尽管被蓝色丝绸眼罩遮住了双眼,但仅凭露出的高挺纤巧的鼻梁,精致小巧的红唇和犹如精心雕刻过的下颌角,你也足以断定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你看了看,床单上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和不能分辨的液体,而它的某处被丝带缠住,软趴趴的,从丝带的缝隙中渗出一些水来。 感觉到有人靠近,它浑身忍不住颤栗,因为没有力气它无处可逃,只能用微弱的低吼声警告你。你不看它,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掀起床单,包裹住它的身体,抱起它便往屋外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你没有勇气替它穿好衣服,更何况在这个房间里你也没看到任何属于它的衣服。 你带它去了上司指定的兽人医院,一见到它,医生叹了一口气,便开始熟练地替它检查伤口。看医生的反应,你想这应该不是它第一次被送进医院了。 你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发呆,衣服上沾惹上它的血迹,浓重的血腥味让你觉得恶心。你去了厕所,洗手的时候,你抬起头,看着镜子里一脸冷漠的自己,突然有些恍惚,你用冷水洗了把脸,渐渐清醒了一点。 等你出来之后,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让你签字,她跟你解释说需要做手术取出残留在它体中的物体,你愣了愣,颤抖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已经不早了,你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等到手术结束后再走,你给星星打了电话,说工作忙要加班到很晚, 不回去了,就直接宿在公司休息室。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谎,你语气有些不自然,还好他没有怀疑,只是提醒你不要喝太多咖啡,尽可能早点休息,他在你包里放了一小罐蜂蜜,如果嗓子疼的话可以喝一点。你笑着说知道了,想着这还是他晚上第一次自己在家,你对着电话轻轻说了句“我爱你”,或许是有些惊讶,过了几分钟他才有些羞涩地缓缓开口对你说“我也是”。 手术结束了,它被推进了病房,你站在门口迟迟不敢上前,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它,正当你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你听到病床前传来低弱的呻吟声,你犹豫地走上前。它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嘴唇干涩,有一种残败的美感,你想起了里常写的那种病弱美人。或许是正在一场噩梦里挣扎,它变得很不安,睫毛颤动,发白的唇抿成了线,连修长的手指也发着颤。你想了想最终还是握住它的手,语气温柔地哄着它,这时你才发现它手指的指甲全掉了,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好,有些地方还渗着血,你想起之前星星也是这样,十指连心,你无法想象这会有多疼,这样想着,你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中的力气。 (2) 你醒的时候天才刚亮,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往日熟悉的场景,你心中突然有些怅然。 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好像还落枕了,嗓子也有些不太舒服。昨晚你也不知道几点睡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偏僻的VIP病房有一种诡异的寂静,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你有些害怕,本来想给星星打电话,但是一想你骗人家在公司加班,而且那么晚了,你也不想让他太担心,后来你实在困得挨不住了,就这么开着灯,戴着耳机听着歌,抓着病弱美人的手,趴在病床旁睡着了。 布偶猫还没有醒,你从包里拿出蜂蜜,给自己泡了一小杯蜂蜜水。喝了蜂蜜水,嗓子的疼痛有所缓解,但身体还是难受,你犹豫了下,拿出手机跟公司领导请了假。你提交完请假申请,正好就收到了笑笑的短信。你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轻轻阖上门,便去医院大门口找笑笑了。 穿着丝质白色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的笑笑在医院门口张望着,看见你便向你招手:“苏苏,这里!”你拢了拢西装外套,盖住内衬的血迹,小跑着过去。笑笑递给你换洗的衣服和你托她准备的鸡蛋羹和小米粥。她看到你衣服上未完全遮住的血迹,皱了下眉,变了脸色,有些踌躇地开口:“那个…是星星吗?”你愣了下,许久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她:“不是。”你之前跟笑笑说过星星的事,她知道你很喜欢他,也知道他现在是你的恋人。 “那就好,”笑笑松了一口气,对着你笑了笑:“苏苏,我先去上班了,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说就好。” “好,我知道了。”你轻敛唇角,勉强扯起一个微笑,挥挥手送别了笑笑。 你先去医院更衣室换了衣服。换下来的衣服染上了大片的血迹,送去洗衣店的话怕是要说不清了,你最终还是将这些衣服装进袋子,扔进了垃圾箱。 你提着保温桶往VIP病房走,你步伐沉重,离病房越近心里越是忐忑,从昨天开始你就后悔答应上司帮她照顾布偶猫了。 到了病房门口,你发现布偶猫已经醒了,护士正在给它量着体温。你尴尬地杵在门口,紧攥着保温桶的提手,就像根木头。等护士量完体温,你才犹豫着进门。护士对你的态度很冷淡,毕竟带着满身伤痕的布偶猫来就医的你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人,有一瞬间你觉得委屈,但又很快释然,你没必要跟不相关的人解释太多,况且即便你解释了,在对方眼里也可能是欲盖弥彰。 护士走后,只剩下你们两个,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你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犹豫着开口:“我是来照顾你的,就是昨天送你来医院的那个,你还有印象吗?”见它深蓝色的眼眸里毫无波澜,你想它应该听不懂你说的。你有些懊恼,但还是努力跟它交流,你想它总不可能什么都听不懂吧。“是卫淼派我过来照顾你的。”你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一听到这个名字,它反应剧烈,双手抓紧床沿,紧贴着墙往后退,瞳孔放到最大,深蓝眼睛里布满了恐惧,从它喉咙里溢出嘶哑的低吼声,一瞬间仿佛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 见它这种反应,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跟它解释:“你别怕,她不在这里!”怕它听不懂,你用手比划着。过了很久它才从噩梦中惊醒,相信上司真的不在这里。见它恢复正常,你松了一口气。 它输液的手因为挣扎鼓了针,你叫来护士,让它换了一只手输液。针头刺入,它冰凉的手蜷了蜷。护士调好流速,瞥见你放在病床旁柜子上的保温桶,淡淡地提醒你:“它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那得什么时候?”你追问道。“三四天之后可以吃点流食。”护士语气依旧冷淡。你“哦”了一声也没再说话。护士走后,你默默打开保温桶,拿出鸡蛋羹和小米粥自己吃了。 它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发呆,偶尔目光会落在你身上,只匆匆看上一眼便立即错开。你拿着手机,打着游戏,但因为心情烦躁,一连输了好几把,最后你气急败坏地退出了游戏。 中午买饭的时候你顺便去买了些感冒药,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看着小卖部里五花八门的逗猫棒,你挑了一根,想着逗逗它,或许它能开心一些。 但你错了,当你在它面前轻轻摇着逗猫棒的时候它并没有什么反应,深蓝色的眼睛虽然好看,但是就像是一摊死水,没有丝毫的光彩。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绝望的眼神,你心里顿时有些苦涩,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逗猫棒。 你没想到输液需要这么长时间,等输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你找到护士长跟她说想找一个医护照顾它,毕竟你不能总是请假,护士长摇摇头跟你说不需要,它现在不需要进食,输液换药它自己会按铃,排泄的话,它怕人,医护也帮不上,让它自己来就好。听完护士长的话你有些怅然,难怪你白天见它一直在盯着输液瓶,也没有睡觉。都说猫是夜行动物,你不知道它是怎么改过来的。 你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你提前跟星星说了要加班,你以为他已经睡了,没想到他还坐在沙发上等你。你推开门的时候有些尴尬,见他盯着你看,你心虚的跟他解释:“我不小心把咖啡洒身上了,所以就借了同事的衣服穿。”他没说些什么反而问你是不是饿了。你刚想说不用麻烦了,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一声。他心中了然,起身去厨房给你做宵夜。 见他进了厨房,你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你去了浴室,知道星星有些敏感,所以回来之前你已经洗过澡了,你只简单地冲了下便出去了。 他做了清汤面,笑着跟你说晚上吃点清淡的比较好,你凑到他身边,在他唇上印上了一个吻,顾忌着自己有些感冒,你一触即离并没有加深这个吻。你搂着他的腰宠溺地跟他说:“我男朋友真好。”他轻轻推开你对你说:“快吃吧,一会面该凉了,我先去洗澡了。” 你点点头,乖乖地坐在餐桌旁准备吃面,而他转身去了浴室。你吃完面,又洗了碗,他还没有出来,你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便去了卧室等他。 只是他这次真的好慢,你都睡了一觉了,他才悄无声息地上了床。感觉到身旁的床垫往下一沉,你伸手,摸到了他,搂着他的腰,钻进了熟悉的怀抱。你小声地在他怀里哼哼,就像是在梦呓:“星星,我好喜欢你啊…” 他低头,轻吻过你紧闭着的眼眸,箍紧了你的腰。恍惚中你听到他微微叹气:“苏苏,我该拿你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