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漕运大东家二匪头子/年下互宠
冤家01 民国一十三年末,冬。大雪封了城,黑六儿在翠阁吃醉了酒,睡在小云娘香扑扑的云床上,一睡就是三个时辰,天蒙蒙亮时候进来的,摇晃出去的时候,午饭点儿都过了。 咂咂嘴,嘴巴苦,他苦着面,寻思吃点甜的罢。雪大,不一会儿,黑色帽檐就积了不少雪,倚在巷子尾炸糖糕铺,“来俩儿。” “诶!”伙计儿应了声,将裹了糖花生馅儿的糯团扔油锅里炸,黑六儿点了支老刀牌,一摸兜,坏了!枪落小云娘那儿了! 离得不远,给伙计儿留了话,他转身要回翠阁,没走几步呢,给人直拦下了,一瞧是贺三,没好脸,心道一句小王八羔子! 偏这人儿不识趣,往前凑凑,矮下肩膀,眉毛沾了雪,一双眼透透的亮,“六儿,也给我抽一口。” 他这称呼黑六儿就不乐意听,小犊子底下的毛儿都没齐,六儿六儿的唤,够份儿嘛!把烟包丢他怀里,黑六儿没好气,“自个儿点!” “我就要你嘴里头的。”贺三垂眼,睫毛沾的雪多了,白蒙蒙的有点儿招人疼的劲儿,黑六儿一愣,嘴里的烟就给人拿了去,得了烟,贺三高兴,全显面上,给他弄掉帽檐白雪,“睡小云娘那儿了?” 黑六儿不愿提这个,觉着说多了贺三要跟他耍疯,不过睡觉,可啥都没干呐。他不搭话,贺三倒自顾说下去,“你别同我置气?成不成?” 黑六儿还不搭理,他舔着脸,“二当家的,你大人有大量,肚里装了我,许我偶尔胡闹一回成不成?”他要来揽人,黑六儿不让他抱,这人仗着自个儿年岁小,不要脸皮耍无赖。 “不成。”他推他,俩人隔雪望着,人要融进茫茫的雪画里,“往后你甭死乞白赖的拉我去你宅子里头坐。” “糖糕好喽,凉了不好吃,爷先尝尝罢。”伙计儿叫人,黑六儿转身去拿,再没搭理他,沿着巷子走,巷子头就是翠阁喽。 雪大了,贺三木头似的跟在他后头,帽也不戴,巷子尾到巷子头,一会儿的功夫,快赶上雪人了。黑六儿在翠阁前站住脚,心里头的火彻底给撩起来,咬牙便骂:“惯会作可怜样儿,你干脆甭当雁城漕运大东家了!”话刚撂,人就逮着机会上前,一张冷脸窝黑六儿暖颈窝子,闷闷的,“六儿,六儿……你疼我一回罢。” 晓得他卖乖是一回事,遂了他的愿又是一回事,偏黑六儿给他抱着,一窝子火全给冷没了,他哪儿不疼他,贺三这王八羔子,仗着小,黑六儿不知疼他多少回了,一疼他,黑六儿的屁股就得疼!纵得!惯得!他娘的! 心一软,硬口气就做不出,把糖糕塞他手里,“尝尝,怪甜的。” 烫,贺三只能小口吃,黑六儿瞧他,笑盈盈的,“钱呢?养丫头去了?” “在宅子里,搁房里那座五斗橱里,六儿跟我去拿?” 黑六儿踹他,“你想得美!”来劲儿,笑打量他,“跟你床上滚一回,五百大洋,真贵。”黑风岭他那傻大哥,说他给贺三扣了,屁颠颠儿的,钱就给送来了,贺三一个玩笑话,骗来五百真大洋。 贺三理亏,糖糕递他嘴边,“你也尝尝。”还是烫,黑六儿嘴巴给吃得又黏又红,又给贺三细细看着,脸有些发烫,给他擦眉毛上的白雪,“你不弄我,我才跟你回宅子拿钱。” “诶,不弄。”贺三笑,应得爽快,亲人黏糊嘴巴,心想入了屋,还由得你这狐狸,做冬梦呐。 冤家02 小云娘背后有个捧人儿的大主顾,至于是谁,雁城人不知道,只晓得小云娘要过二十岁生日了。 黑六儿自是要去捧捧场的,不巧的,贺三也来了,原以为他这大忙人,收了柬子也不大能来,更不巧的,俩人在一桌遇上了,黑六儿正搂着小棠儿,瞧他坐下,一口酒硬是给呛着了!翠阁姑娘们顶喜欢他来,出手阔,脾性儿也好,睡也单是睡,老实的!见他呛着,心疼着给他拍胸口,“六爷……”柔柔声熨得一颗心服服帖帖。 前几天贺三扣人的事儿搁雁城闹得挺大,一桌人除了仨人都大眼瞪小眼,生怕俩人一个不对付掏枪,那这席可没法吃喽,幸的,相安无事,黑六儿咳红一张面,拍拍小棠儿软手:“瞧你姐姐去,都等着她这寿星呢。” 人一走,贺三腿就搁桌下勾他了,这不要脸皮的,黑六儿不自然的缩了缩,一张红脸蛋就没下去过,酒是一杯杯下肚,迷蒙眼儿望贺三,隔着一桌菜,喃喃:“王八蛋……” 生日场,寿星自然是主角,小云年一身软缎绣牡丹旗袍,滚海棠细边,施施然从幕布后头出来,得了满堂喝彩,笑意盈盈的胭脂面,比桃花还娇,还美呐!不肖开口,就哄得一众大老爷们心头软。 张口了,无非些场面话,可场面话也分谁说,小云娘说,各家的东家、少东家都规矩的听着。黑六儿微醉了,贺三跟人换了地儿,坐他身边,瞧他痴痴的样儿,笑得似个眯眼狐狸,趴他耳边:“待会儿送礼了,你要跌了一跤,可不笑掉大牙。” “你替我送去成不?”瞧了眼台上的小云娘,黑六儿眯眼睨他,挑衅似的,“贺三爷从不给人 送礼的,今日为我破了戒?” 贺三笑,“你舍得?” 黑六儿踹他,“她是谁外头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没送好礼,我大哥不准我下岭,你就甭耍赖,让我疼你!”这话说得好啊,贺三只听着个外头人了,“我是你屋头人了?” “去你的!”黑六儿笑脸止不住,“你不是谁是?我睡别人,你能不跟我耍疯?” 人去送礼了,“小犊子,可真好哄。”黑六儿喃喃。 收了礼,场面那才叫热闹呢!人声要把翠阁顶掀了似的,要命!吃了小云娘敬的酒,贺三拉着人,上了外头的黑汽车。 司机给贺三打发了,车里头就俩人儿,醉酒的黑六儿有几分蠢样儿,盯着贺三脸瞧,“你这张脸长得可真不赖。”贺三搂他,搁腿上抱着他,亲人颈窝子,黑六儿给他亲得痒,没断过笑,搂他颈,“你想弄我是不?” “我可不让。”他笑着,信誓旦旦的,可贺三再凑过来,他又不躲开,唔唔发出点软调,“你可劲儿缠着我,真坏。” 贺三给他逗笑,捏了把他软烫的脸蛋,“你叫叫我的名儿。” “贺三,贺三……”他答应了,脸蛋贴着贺三脸侧,“你咋总顺着我……” 醉了,乱七八糟,胡说八道了都,贺三拿他可真没法子,“你招人稀罕呗。” 冤家03 黑长彪明天得去邻城看望老娘,吃霸山头这碗饭的,仇家多,爹娘儿女可都得安顿好喽,收拾好包袱,逮住三幺,“咱二当家在哪儿呢?” 三幺脑子不大灵光,眨巴眨巴眼,“二当家搁外头练枪呢,说是练好了,崩了贺三的根儿!”该记的没记着,不该记的,全给记上了,黑长彪皱眉,“好好的,崩了人家的根儿算啥事儿啊。” 黑风岭后头有块大空地,给辟了做靶场,一溜儿八个靶子,枪一响,林子里成片的鸟儿哗啦一声,全吓跑了。黑长彪到的时候,黑六儿刚把匣子里的子弹打光,叼着烟吐雾,把烫手枪扔给旁边福子,给黑长彪腾椅子,“大哥,东西都收拾好了?” “你有啥话捎给咱娘不?”长彪他娘不是黑六儿亲娘,黑六儿自小没了娘,人对他好,他也对人好,这就有了娘。 “没啥话,让她保重身体,等着享福呗,多活一年,就有一年的福享不是。”摁了烟,他从兜里摸了块玉来,压低声,“你甭跟娘说多少洋子买的,听人说没,老人戴玉好呢,积福气!” 黑长彪嘿嘿笑,把玉揣里边衣兜里,“真的?”见黑六儿点头,他不忘叮嘱一句,“看好你嫂子啊,谁闹事儿……”他眉一横,“你把他根儿给崩了!” “快去罢,咱娘可等急了。”黑六儿推他,转头跟福子说话,“你陪大当家的下岭子,不不,送出城你再回来!” “诶二当家!”福子早想下岭子瞧瞧,可黑六儿不让。 “甭疯得忘了时间,听着没?!”“诶!” 谁想得黑长彪一走,小云娘就遭了事儿,倒也不算大事,只是三幺这傻小子火急火燎的模样,楞是吓着黑六儿了,揣了抢就下岭,“啥事儿路上说。” “个小子,让咱嫂子给陪睡觉呐。”进了城,买了串糖山楂,黑六儿杀住脚,眉头皱狠了,凶巴巴的,“睡觉?咱嫂子不是只卖艺不卖身嚜,他小子没打听打听?” “金陵来的,听人说,兜里的洋子……”三幺靠近黑六儿耳朵,“叮叮当当响得很。” 黑六儿笑了,转了转手里的枪,“这可是来送钱的主儿啊,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理儿都不懂,不是傻小子进当铺,等着挨刮嘛!” “嘿嘿嘿!”三幺给黑六儿一点,一副狡黠奸商样儿,“那咱?” 黑六儿摆手,“甭给大当家多招事,吓唬吓唬给个教训得了,待会儿进了翠阁,你直上楼,等着瞧好戏。”弹三幺脑门,“学着点儿。” 小云娘酒量不赖,一杯杯下肚,脸颊愣是一点不红,半把秋容度唬住,却也教他如何不肯罢手,誓要得了小云娘。堂里头热热闹闹的,却大都看戏,不晓得秋容度啥来头,这年头,大洋好使,枪比大洋更好使。 黑六儿到的时候,秋容度按捺不住,拉拉扯扯要小云娘到他怀里喝,周旁一堆起哄的,拉拉杂杂,说啥的都有,还没进堂里头,黑六儿便响了一枪,嬉一张狐狸面儿,“哦哟,可热闹了今天。” 群人见他来,散出一口子,一时倒没人敢说话了,黑六儿直直入了座,啥话也不说,拍拍膝上,攥枪的手搁酒桌放着,白瓷酒瓶黑匣子枪,片刻,小云娘就坐腿上了。 没人说话,小云娘给黑六儿倒酒,倒了还不算,葱白手指细尖儿,喂到黑六儿嘴边。黑六儿敛了面上冷意,接过一口喝完,没给秋容度反应的机会,站起来,攥枪的手抵着小云娘腰,“咱上楼。” “诶,六爷”小云娘知他救场,垂眼敛笑,柔柔应。翠阁管事妈妈知道捅破了黑风岭的天,上赶着迎两人上楼,“六爷,还是靠南的那间,成嘛?” 黑六儿没应,摆手让管事妈妈退开,上了楼,人给竹帘挡着,才有了笑脸,“嫂嫂。” 小云娘提他耳朵,“放枪放枪,子弹是天上下白雪呐。”黑六儿只管笑,送人回屋。 一出来,和贺三打个照面。 今儿雪停了,可冷,贺三穿得厚,黑大衣黑围巾,没赶上热闹,却也听了不少,笑道:“二当家谱儿不小啊。” 黑六儿拉他到竹帘子后头,踮脚就亲,“嘴甜,赏你的。” “哈哈哈。”贺三给他逗乐,“赏一个算什么,多赏几个。”“诶”黑六儿允了,亲得贺三急了,手一用劲儿,给人抱起来,扎人颈窝里亲,不怕,人全在楼下呢。 黑六儿气喘得急了,仰着下巴,黏糊声,“楼下那小子,你替我收拾他。” “成。” 冤家04 贺三把人搂进屋里头,吻没断过,黑六儿不怕他,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若他是丫头,第三回能弄出个小娃娃来。是间空屋,炭盆没烧,哪哪儿都是冷,贺三脱了大衣让他垫着,脱他衣服,黑六儿白,可小疤不少,苦出身的人,哪能没有疤呢,贺三爱这疤,他爱的就黑六儿这人儿,是个实打实的男人,骨头是硬的,心却软和烫。 黑六儿主动搂上去,骑他身上,不让他解自个儿衣服,亲贺三冷脸颊,“留着,我给你脱。”黑六儿一笑,便教人觉着他要使坏,帐子下了,可还是冷,大衣又给贺三拿来盖着他,瞧他给自己脱衣服,不知怎的,心给熨得软不拉几,“咱六儿对我可真好。” 黑六儿掐他乳头,“草花蛇变的嘴你。”笑笑的,没生气,亲他嘴儿,吃完了嘴,贺三管不住,低头吃黑六儿奶头,这下人老实了,抱着贺三打哆嗦,“你嘴巴冷。” 贺三咬他,“胡说。”一双眼幽沉沉的,“都给你亲暖了,哪儿还冷呢。”这话实在羞人,黑六儿红了脸,低头亲他那双讨人厌的漂亮眼,“就你有嘴。” 没膏,啥都没,贺三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往黑六儿屁股缝儿挤,黑六儿胸脯全红了,张腿让他弄,手臂压着眼,脸蛋耳朵尖儿红得没法看,哝哝调子:“弄疼了,我崩了你那坏东西。” “不能。”贺三亲他眼下,“甭挡,又不是没瞧过。”黑六儿不让,手臂一拿,搂他颈子脸贴过去,只一张烫脸,不让瞧了。 他的黑大衣,拢着他的心尖人儿,一滚,哗啦啦哪哪滚出来的都是糖,吃了甜嘴巴,心里头也甜。 雪停的时候黑长彪下岭子,回来时候一场新雪又下上了,比上回那场大,哪儿都是白的,冻手得很。进了屋,屁股还没坐热,三幺这小子冲进来,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大当家的!咱二当家跟男人吃嘴儿呐!” 黑长彪吓得一口差点没咬着舌头,“啥?!吃嘴?男人?!哪个男人?” “漕运那个东家!”三幺这傻小子,黑长彪来劲儿,他也来了劲儿。 “你乱说!六儿跟他不对付,吃嘴儿?吃肉差不多。”黑长彪不信,三幺急,“翠阁搂上,我亲眼瞧见的,贺三还搂咱二当家呢。”他委屈了,臊眉耷眼,“他劲儿可真大。” 话到这份上,黑长彪信了八分,“你去给二当家叫过来。”哟哟哟他凶着脸,三幺心里打鼓,他这是坏事儿啦。 黑六儿这两天忙着查城里铺子的账簿,好不容易睡了个饱觉,心里头高兴的很,进屋坐黑长彪旁边剥核桃吃,“大哥,嫂子我可给护得好好的。” 黑长彪把椅子挪近,说实话,他也有点怵黑六儿,鬼精灵的,可会唬人了。压低声,他问:“你跟贺三亲嘴儿,有这回事没?” 没控住劲儿,咔嚓一声,核桃捏大劲儿了,黑六儿心里骂了句娘,张口就驳,可凶:“谁说的?!” 黑长彪咽咽唾沫,“城里头都有人瞧见了,你还不认?” 黑六儿和他对眼,一把核桃全扔嘴里嚼,“认,怎么不认,是,我和他吃嘴儿。”黑长彪心里一句老天爷嘞,结结巴巴的,“睡,也睡了?” 黑六儿点头,“不睡吃嘴干啥啊,吃唾沫呐。”黑长彪卡了嗓子眼,半晌才蹦出一句,“咋、咋睡啊?谁睡谁,啊?” 黑六儿脸一烫,不愿细说,“当然我睡他!他多大我多大,他够份儿嘛。”黑长彪盯着他,黑六儿躲开眼,“就那样睡呗,哥你不用晓得。”说完起了身,黑长彪喊他,“哪儿去啊?” “下岭子去。” “诶,你是不要见贺三那小子去啊?哥不让你去……”黑六儿哪听他的话,脸还臊着呢,反正也没人晓得,他说他睡贺三,那就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