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之词
海洛因是粉末,性质如冰,是纯正的镇静剂,浑身都散发着鸦片的蜜香;冰毒像冰,但性质却像是火,冰里燃烧的火,一点点就可以让人足够兴奋。两种药剂同时吸食,冰和火在头脑中交织,就看海洛因带来的镇定感和甲基苯丙胺带来的兴奋感哪一种快感更强,能够占据整个大脑。 阮宋和佳佳不敢坐,只敢站着,看着那个女人在床上翻滚,呕吐,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佳佳紧紧地环着他的胳膊,不敢动,过了很久很久,南枝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她好像骂人骂上了瘾。阮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六点了,他们该去上班了,以至于在处理南枝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报警,而是去拿了她放在桌子上的钥匙,准备等上了夜班回来后再来看看她是什么情况。 佳佳很害怕,她也不敢回自己家,也表实自己第二天还会跟着阮宋回去。阮宋答允了她的请求,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害怕。他和南枝接触不多,没想到她会是个这样的人,他还在隐隐担心、后怕,他害怕的是那个女人今天居然带着刀来找他。 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自己吃饭的餐桌上被刀砍出一道极深的痕迹,阮宋看了一眼那道极深的刀痕,心情十分复杂。 夜班后,两人一同回了阮宋的住处,做好了一系列的防护措施后才去南枝的房间里查看情况。他们进去的时候,南枝已经清醒了,她抬起眼睛看了看进门的阮宋,虚弱地朝他微笑了一下。 “清醒了?” 阮宋把她的钥匙放在桌子上,但他并没有给她松绑,南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没想到,你也是吸那个东西的。需要我打110让警察把你带走吗?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 “别……别……”南枝虚弱地开口阻止他想要摸手机打电话报警的举动,“太痛苦了……我不想……” “你不想?你差点就把我给杀了,你不想?”阮宋讽刺地说,“像你们这种毒鬼还不如死了好,死了还清净,别给社会添乱,给国家增加负担,你嗨大了,别找其他人垫背,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对不起……我……” “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个,佳佳,报警吧,她这个样子也该去戒毒所一趟。” “别……你……你先听我说……” 南枝虚弱地再次打断他,阮宋别过脸去,厌恶地不想看她的脸,佳佳躲在他身后,偷偷从他背后窥视躺在床上的女人。 那是一个瘦弱的女人,全身上下都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的骨架。昔年,她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也曾是个女大学生。她的皮肤没有针孔,也没有这么瘦弱,她的静脉一如往昔的清晰,脉搏有力。 后来,她通过游戏认识了附近的一个男人,他们常常在一起打游戏。有一天,她打游戏打到凌晨,实在是太困了,受不了,男人就悄悄地递给她一个矿泉水瓶做的壶子,让她吸两口,吸两口就精神了。出于好奇和疑惑,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吸了两口,当即感觉到一股难闻的金属味,让她觉得恶心。对方却说没关系,你再吸几口吧,再吸几口就舒服了。 南枝又试着再吸了几口,果真,疲惫感一扫而空。此后他们又多次聚在一起打游戏,当她感觉到疲惫时,对方就拿出这个神奇的水瓶让她吸两口,南枝也没多想。最后,他们的接触越来越多,发展成了男女朋友。 同居之后,因为父母的强烈反对,南枝和父母断绝了一切联系。后来她发现了男友的不对劲,他这个男朋友从来不出去工作,就是在家里打游戏,但金钱却很充足,而且他就算是出门也都是偷偷出门,鬼鬼祟祟的,她也没有再意,依旧是每天和男友熬夜打游戏,吸一口神奇的水瓶。这个时候,南枝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水瓶了,每天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南枝开始感觉自己的世界灰暗一片,什么都失去了色彩,只有那个水瓶才能给她带来一丝快乐。 她也产生了疑惑,但男朋友说,自己不会害她,她也慢慢地放松了警惕。 结果在后来,南枝提前回家,不小心撞破了男朋友往自己的腿根扎针的场景,这才发觉男朋友是个吸毒的瘾君子,但这个时候她自己也陷了进去。男友发觉自己被撞破,也不再伪装,强制性地给南枝也扎了针,后来又给她扎了好几次,让她也上了瘾,控制了她。 男朋友的钱都是偷拿抢骗来的,有了女朋友,他开始打起了女朋友的主意,比如说让她去当暗娼去卖淫。南枝之前也想过戒毒,她把自己锁在一个房间里,想靠意志力戒断,还买了缓解痛苦的药片。但这都没有用,她第一次使用硬性毒品就是被男友强迫注射吸食,已经很难再戒断。毒瘾发作的时候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骨髓深处爬行、啃噬,她疼得都快休克过去,最后不得不再去找男朋友。 后来她逃了出来,没办法戒毒,又不想去强戒所,只好继续做皮肉生意,愚蠢的她居然想到了用冰毒来戒毒。久而久之,她成了两种毒品的重度成瘾者。 “我想戒毒,我真的想戒毒,我也不是一出生就吸毒的,我也不是一出生就想要做妓女的……”南枝痛苦地哭诉着,阮宋背对着她,没有动作。 “请你相信我……” 阮宋冷冰冰地听了她的话,觉得荒诞极了,吸毒的人说假话啊张口即来,他不能相信这个女人,吸毒的人说的话都不要信,他们骗人的话说得比唱的还要利索。这是他的父亲教给他的经验。阮宋没有相信她,但也不想要再在这个女人身上花费过多的时间,他不想再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也不愿意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要怎么相信你呢?”阮宋叹了一口气,“我不会报警,但也不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阮宋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他解开了困住南枝身体的皮带和布绳,“但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我不会再帮你,也不会当作认识你,以后你的请求我一件都不会帮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如果你再来找我,我就打电话报警。” 语毕,他带着佳佳立即离开了这个女人的房间,还重重地关上了门。阮宋简单地回家收拾了一下,佳佳也被吓着了,两人先补了个觉,醒后,阮宋对佳佳说,“我们今天开始不回来住了。在店里先住几天,怎么样?” “好。” 他们可以在店里睡包厢沙发。阮宋不想报警,是害怕给房东增加麻烦,他住在这个房间里还多亏了旅店老板的照顾。对于佳佳,阮宋却显得很愧疚,明明她是来自己家里借住的,却让她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佳佳却把这件事情主动遗忘,不去回想了,她说以后提高警惕就好。 住了三四天,阮宋想回去拿点东西,佳佳现在对他完全是寸步不离,非要跟着他一起回去,不然她害怕那个疯女人对她的小宋哥哥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也能够壮胆。 但当他们回去后,发现警察已经封锁了他们住的那一层楼,还被带去问话。阮宋后来才得知,南枝的房间里发生了一场血案,现场惨不忍睹,目前她已经被带走,她杀了人,被害的是她的男友,据说全身上下砍了八十多刀,血肉模糊,有些肢体还被砍下来,已经被剁成了肉泥。阮宋听见这样的描述就觉得想要呕吐,全层的租户已经搬去了楼上,阮宋这几天没在,所以房间暂时还没有动。 阮宋已经不敢再在这层死了人的楼层里继续住了,但又不想要离开这个便宜的住宿地,只得同意等警察取完证后再说搬房间的事情。在离开恒新宾馆的时候,阮宋显得情绪很低落,佳佳也埋着头走路。 “你说,要是我们当时报警了,或许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阮宋踢着一个易拉罐,看着易拉罐咕噜咕噜地在路上翻滚,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奈。其实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但苦果已经酿成,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佳佳闷闷地说,“我不知道。” 他们两个人都不再谈论那事,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经过一家大型商场时,佳佳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小宋哥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吧。” “以后永远不要碰毒品,好不好?” 目睹了南枝的狂行和凶案现场,佳佳很害怕阮宋会走向歧途,阮宋觉得有些好笑,他本身就是被毒品害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沾染这种东西。但佳佳这样紧张地跟他说这件事情,他觉得很感动,这个姑娘真的很单纯。 “好,我答应你,佳佳自己也不要去沾染这种东西,好不好?” “嗯,我也不碰,我们拉钩。” 阮宋轻轻地笑了一声,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和少女互相缔结了一个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