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8章
他玩,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阮宋都天天来,还问起了阮宋为什么瘦了这么多的原因,阮宋只说自己生病了。 “什么病?” 对于彭影的询问,阮宋并不想让他知道具体原因,他难以启齿,在彭影家,他连坐都不敢坐下,就连摸到彭影家哪里的摆设都很快从裤兜里掏出酒精喷雾,在自己摸到的地方立即喷洒。这引起了彭影的怀疑。 “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啊。” 再三逼问下,阮宋十分勉强地说出了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他说自己生了病,说到到底什么病,阮宋皱着眉沉默数十秒,下定决心同彭影坦白,“要是我说实话,你可千万别晕过去。” “行,我不会的,我做好准备了,你说吧?” “我……”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顿显出难堪的神色,“我……我得了尖锐湿疣……” 彭影愣了,阮宋立即说,“我在治疗了,现在也没在外面继续卖,应该会好的,就是看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好,因为我这是治第二次。之前已经治的差不多了,结果又复发了。” 接着,他把自己在餐厅打工,结果碰见了认出他的人,对方提出想要和他发生关系被他拒绝,就把他卖逼的事情说了出去,导致他简直无脸见人,又丢了工作的事情告诉给了彭影。彭影听了,捶胸顿足,气愤至极,瞪着阮宋埋怨道,“哎!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跟你说什么?” “跟我说要治病,让我借给你钱啊!” 彭影皱起眉,似乎并不满阮宋将病情对他隐瞒一事,阮宋向他报以歉意的微笑,他只是不想要麻烦彭影,他觉得彭影和他也只是萍水之交,这没有必要,而且他也不知道彭影要是知道他患上这种病之后会对他有什么看法,这个病并不光彩,虽然他在皮肤科进行治疗,但是这个病属于性病范畴,他想,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对他退避三尺。 彭影并没有这样去想,他似乎很不满阮宋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他问阮宋,“你在治病的时候不能做生意,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治这个病的?就光靠你在那个餐厅里打工赚钱真的够吗?现在你没工作了,没钱治病怎么办?!” “呃……我时不时也会去陪酒,但是只喝酒,不发生关系,赚到足够的钱去做激光或者液氮就告一段落不做……其实治疗也有点断断续续的吧?” 阮宋抓抓头,说得很不好意思,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就越小。彭影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这样不行,怎么说也得先把病治好,不能这样治病治得断断续续的。你爸爸妈妈呢?他们不管你吗?缺钱的话去问他们借总该会给你的吧?” “早死了。我妈疯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他微笑着看着彭影,彭影没办法懂他的处境,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爸爸吸毒,我出去卖就是他逼我去的,为了给他还债,后来死了。但我还要给他还欠的高利贷,三年。”他伸出三根手指,“还三百万,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出去卖还能干嘛。我妈妈疯了十多年,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彭影,你比我命好,你有老婆又有孩子,还有你爸爸可以陪你一起生活。但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债务和我的身体,还要赚钱养我妈,给我妈付医药费。其实我也想不清楚你为什么老是觉得自己不高兴,你的处境真的比我好太多了,至少你还有个家,我只能住在小宾馆里四百块钱一个月的小房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真的嫉妒你。不是每个人天生就想要做婊子的,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种事情太多了,你根本就管不过来。今天我只是运气好,只得了个尖锐湿疣,不是梅毒也不是艾滋病,如果我运气不好呢?” “那你也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借钱给你啊。” “借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还!”他激动起来,对着彭影呛声,“复发一次就是几万块钱打了水漂,要是复发多次怎么办?还得起吗?!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又多加一笔,一个是朋友一个是高利贷,先还谁的?怎么还?还不是靠去卖!” 阮宋突然激动,彭影也吓了一跳,小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待冷静下来,阮宋也放缓了语气,“你别管了,真的,这种事情太多了,你管不过来。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我真的很感谢你,真的谢谢。彭影,你是我活到现在最尊敬的朋友。请不要让我欠你的人情,我真的还不了。” 他说得很诚恳,向彭影告别后准备离开彭影的家,彭影把他送到岔路口。回家的路上,阮宋一直在胡思乱想,他回家洗了个澡,用消毒液把卫生间里里外外刷了一遍,用开水将自己用过的毛巾烫了一遍,再换好新换洗的床单。他已经不知道明天将何去何从,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未知的命运。 两天后,彭影突然打来电话,要阮宋到他家里坐坐,阮宋没想太多,欣然赴约。彭影问过他的病情,了解了一下最近的治疗进度,又问起他有没有去找新工作,阮宋叹了一大口气,说等先治了病再说工作的事情。 兜了很久的圈子,彭影终于进入正题。他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桌面上,像阮宋推过去,放在他的手指边。 阮宋像是被火烧到一样,立即缩回了手,皱着眉问,“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的啊。”彭影笑着给他续上茶,“里面有一笔钱,你拿去先还债,剩下的钱就拿去治病。” 阮宋放下茶,从椅子上站起来,连碰都没碰那张银行卡,转身就准备离开。彭影立即起身拦他,问他干嘛,阮宋也不看他。 “怎么了啊?东西都不拿就走。”他忙把那张卡从桌子上拿起来,往阮宋的手里塞,阮宋一直躲避着,不肯拿,彭影急了,把银行卡往他的口袋里塞,阮宋立即把那张卡拿出来,见彭影不肯要,把那张卡扔到了茶桌上。 “欸,你这是干嘛,先别走啊!” 彭影忙把他拉回来,满脸都是笑,让他在自己旁边坐好,阮宋一声不吭,彭影在一边赔笑,“别生气嘛,先把钱拿走。我知道我也没办法帮你做些什么,你当时要是早点跟我说这个事情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晚才知道,错过了帮助你的最佳时机。” “我不需要!”他生硬地拒绝,看样子心情并不算好,彭影说,“你也先别那么着急?先拿着,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找我要。” “我说了我不要!”阮宋急了,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彭影发脾气,不该这样。彭影也不生气,接着解释,“没关系的,你接受我的帮助吧,我们不是朋友吗?如果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就接受吧。” “我不能接受。”他把银行卡推到一边,“我没办法还你的钱。” “不是啊,先拿去应急啊!”彭影焦急地解释,“你要是不要就太看不起我了,我给你,你就好好拿着,把欠的钱还了,病也治好,别再做这一行了。我都觉得自己帮你帮得太晚了呢,你要是不要这些钱,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密码是……” “你拿着这么大一笔钱要给我,陆老师知道这件事吗?”他打断彭影,严肃地反问。彭影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没跟她说。” “拿这么大一笔钱给我,陆老师是不知道的,我要跟她说这件事。” 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陆熠孜,彭影忙拦住他,“先别打啊,听我说。” “说什么?这是你们婚后财产吧?这么大一笔钱你说借给我就借给我?陆姐有知情权,我得告诉她,没有这么草率就把钱借给别人的。” 他说完就要拨号,彭影按住他的手,解释道,“这不是我们结婚后的婚后财产,这是我自己的钱,结婚之前就存了的,只是一直存着没动它,我甚至都想把这笔钱的存在忘了。所以我没有必要跟她说这件事情,这笔钱就只属于我,也不需要去问她的意见,经过她的同意。” “不管怎么说,钱是你的,但是最好别给我。我还不起。” 他盯着彭影的眼睛说得很认真,彭影说,“没关系的,你先拿去,我说真的,你再不要我就不高兴了。我放心你的为人,这笔钱是我在新京的时候存的,在那时候舍不得吃喝,存钱还房贷,还从牙缝里抠钱存下来。后来还完了房贷还拍了一些片,纯收益就全存在这张卡里,具体数目是多少我也不记得了,之后我没有动过这笔钱,也没有碰过这张卡,你拿去,把债还了,这个钱你不还给我我都不生气。听我的话,我把密码写在银行卡后面了,去把钱取出来,把钱还了,重新开始吧。” “钱不是别的东西,你总有急用的时候。以后你的两个姑娘读书,有的是让你出钱的地方,到时候你总得把这笔钱拿出来,这么多的钱我得还多久你有没有考虑过?” “这笔钱不值得。” 彭影脱口而出,他解释道,“如果是我之后赚的钱,或许我还真的得掂量掂量到底借不借。但这笔钱放在我这里总会让我想到之前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你把这些钱带走倒算是帮了我,让我眼不见心不烦,我想彻底忘掉之前那些事情。” 阮宋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问彭影,“里面大概有多少钱?” “七八十万?时间太久了,我很久没去查过,所以记不清了。” “那我写借条,你给我拿纸笔来。” 彭影拿上银行卡塞到他手里就把他往外面推,一边推他一边碎碎念叨,“什么借条不借条的,有钱了就还给我,你写了个借条给我,我看见了又会想起这笔钱。到时候我再把你给我写的借条撕碎岂不是多此一举?你啥时候有钱就啥时候还,没有钱就先不还,都可以,我又没规定你时间,也不要你利息,先解决了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你一直把我当成朋友就行了。有困难要记得跟我说啊!” 那张卡里不止只有几十万,彭影把金额记错了,那张银行卡里的钱几乎是他所欠的钱的一大半。他辛辛苦苦卖逼卖了快两年,累死累活也不过赚了这么多钱,彭影借给他的钱不仅还了他的高利贷,还为他解了燃眉之急,他也终于能够一心治病,不去想其他有的没的。 阮宋还完债后辞掉了夜场的工作,也注销了自己在顶妓APP上的账号,专心治好病,钱也所剩无几。在餐厅打工的经历告诉自己,还留在当地继续生活是不现实的。在当地有太多的人认识他了,保不齐又要被其他人认出来,继续被人搡戳,为了自己还能够继续发展,阮宋离开了南洋市,他对彭影表示了感谢,还保留着非常密切的联络。虽然彭影不说,但阮宋心中也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想要尽快把这笔钱还完。 辗转数月,阮宋想了点做生意的门路,去了红河,租了间很小的房间。佳佳会时不时来找他聊天,阮宋也只能每天晚上才有时间回复他。红河临近越南,阮宋第一次出了国境,回到了越南。他成了个水果贩子,专门做批发生意,联系越南的果园做起了中间商。越南的湿润炎热的气候让他稍有不适,因为没什么经验,生意做得并不算太好,很久都没什么起色。 更因为双边关系有些恶化,关税提高,生意惨淡。同行们叫苦不迭,阮宋也只能咬牙坚持,万事开头难,他在红河一没人脉二无资源,很快就坚持不下去,还欠了一些钱。阮宋不愿意放弃,也是个偶然的机会,之前的一个同行朋友也在无意中突然问起他想不想搞走私,他有个门路,如果阮宋愿意,就留给他。 阮宋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因为走私的暴利诱惑,他选择了试水这一块产业,他想,反正自己都是这样的人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进监狱坐牢,只是在这之前先得把钱给还了。 第一次走私是走私黄金,将黄金打造成零件,放在某种仪器中,从越南走私到中国。好在这次十分顺利,阮宋也获得了一大笔收入,这算为他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也知道了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让他获取暴利。 阮宋尝到了甜头,开始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早早地来做走私,他决定长久地在这条线路上发展,但水果生意还是要维持,这是他的面子,无论做走私还是干送人偷渡的事情,明面上还是要做一个合法的商人,这叫保护自己。 阮宋知道,要让自己生意做得长久,必须要有舍有得,打点海关是少不得的。走私水深,阮宋想自己单枪匹马是不可能的,还得依附前辈,寻求前辈的照顾,从他们的牙缝里抠一些人脉,自己也要招兵买马。他很快就向其他的前辈们寻求帮助,上下跑动,给钱打点,拼尽自己的全部人脉,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总算是拿到了一个入门的机会。 作为后生仔,阮宋在前辈们的面前可谓伏低做小点头哈腰,溜须拍马,为了让人引荐不惜出卖色相坐快车。他要先和前辈们打点好关系,至少能够有点联络,出事的时候才能够有人帮忙,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他能够在这些走私大亨的嘴里抠出一口食,有点什么不痛不痒的生意也能够想到他,也算是不错了。 但阮宋有个原则问题,就是不搞毒品走私,他可以做任何走私生意,但是搞毒品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当然,他出手很大方,每次都会乖乖打点海关部门的重要负责人,请他们吃饭、喝酒,送礼;对待同行也十分客气,常常予人方便。阮宋知道一句话,方便他人就是方便自己,这是前辈告诉他的,他一直记着。赚钱赚的少没关系,但是利益相关需要努力维持,小心才使得万年船。 在红河走私的这段时间里,阮宋的生活过得十分混乱,甚至比之前在南洋市做皮肉生意时还要混乱。或许是之前有一段长时间的娼妓经历,他对自己的身体并不那么看重,而是为了目的去不断地利用自己的身体,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皮肉作为本钱,才能让他达到相应的目的,完全忘记了当时患上尖锐湿疣的教训。 后来,阮宋找了几个合作伙伴,一起创业。阮宋喜欢退居后线,为同伴出谋划策,但是该给他的一分都不能少。因为阮宋除了自己的身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也不怕出卖身体,更不重钱财,又做过娼妓,办起事来老谋深算。他没有后顾之忧,虽然小心翼翼,也不是好惹的人,大部分的麻烦——比如同行之间的眼红倾轧,都能够被他一一化解,如果不能化解,也尽量不与对方结仇,但从各种细节来看,他很显然是压抑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做出手黑心黑的事情,避免意外,不和他人结梁子。 在红河,阮宋学会了使用枪支,不过没有尝试过杀人。自从从事走私这一行后,阮宋的眼神变得森冷很多,也变得有些不择手段。他觉得自己要把身体变得强健起来,因此一直锻炼身体,去健身房里增肌,他的腰腹部变得十分结实,削瘦的线条逐渐变得凌厉至极,极具肉感。 前辈给他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的时候去参加一次聚会。这是每个月都一起约定好的聚会,走私犯们会邀请一些相关的海关高管参加,说白了,就是利益交易,他们也会邀请一些海关小职员一同参加,让他们也分一杯羹,这样,钱和钱捆绑在一起,他们的危险就会小很多。红河的海关也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风声紧了,也能给他们通风报信。 阮宋准备了一下,准备晚上赴约。同行们包下了当地一家最为豪华的酒吧,在里面饮酒作乐。海关重要领导也都来了,他们找了很多陪酒的性感女人,总有人会帮他们买单,昂贵的酒水摆了一桌,大家全都在畅饮,肮脏的交易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这时,音乐突然响起来,聚光灯聚集到舞台正中央,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舞台上。他身上几乎没什么衣物,化着浓妆,头上戴着假发,仿佛真的是一个女人;并不算大的奶罩穿在胸部,堪堪盖住半个乳房,金色的长流苏垂下来,轻微的一举一动都能够引起流苏的晃动,漾出一片柔和的金色波光;只有穿着的内裤,裤裆被男性生殖器顶出了一个弧度,才让人意识到这是个男人。那结实的瘦腰,凌厉的曲线,别于女人的柔和,身体的柔软和皮肤的色泽又比女人要更甚三分,展现出这具身体雌雄莫辨的肉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年轻男人光着脚,随着音乐跳着暴露的舞蹈,故意将自己性感的隐私部位若隐若现地展现给在座的所有人。这首曲子是越南的舞曲,编曲编的十分凄婉,男人一边跳舞,一边用一种幽怨的眼神向所有人传递着视线,他修长的脖子高高地扬起,像是一只快要被折断脖子的天鹅。 一舞终止,年轻男人从舞台上走下来,金色的流苏碰撞在一起,时不时会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假发,将头发撩到脑后,从酒桌上拿起一杯倒满的白酒,恭恭敬敬地向所有人走去。他坐在所有人的中间,敬酒敬了一圈,脸颊有些微的红晕,一笑,就露出一排小巧洁白的牙齿,又可爱又顽皮。 阮宋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能力,在南洋市夜场多年的浸淫让他很了解“待客之道”,这场陪酒宾主尽欢,非常顺利。阮宋此时在同行间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这次扮作女人跳了一场艳舞,还是遭到了同伴们善意的嘲笑。 “宋哥比起女人来丝毫不差嘛。” “是啊,比我见过的女人都要强,要是真是个女人,其他的女人都没有脸活下去了。” “嘿嘿,嘿嘿嘿……” 面对大家的打趣,阮宋立即装做生气的样子,拙劣的演技倒是让其他人更加得意,而阮宋也任由他们戏耍,绝不反抗。他得体地向所有人微笑、敬酒,也感觉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追随着他。 阮宋没有把这当一回事,他把这当成了自己的错觉,或者是哪个傻子对他不该有的觊觎之心。 ? 这个星期在红河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第二天,阮宋就接到了陌生人的电话。对方称自己是红河的边境海关职员,在昨晚的酒会中对阮宋很感兴趣。阮宋对他不感兴趣,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对方称自己叫颜复宇,想什么时候约阮宋出来吃饭,阮宋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回绝了。 他能够想象到对方的难堪,但阮宋没感觉到有什么。他去了一家比较熟悉的家庭影院,包了个夜场。选的电影是昆汀·塔伦蒂诺的。他盯着荧幕,看穿着黄色功夫服的女人拿着武士刀,洋不洋土不土地弄了个东西文化大杂烩。看里到面血液横飞的血腥场面,阮宋对这种暴力美学心里无感,觉得没啥好评价的,就是爽而已。他机械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些爆米花,抽了根香烟。 尼古丁的苦涩味道迅速在嘴里泛开,出了影院,外面已经很黑了,路上的行人都没几个。热带湿润的空气中,属于夜晚的凉意迅速蔓延,阮宋抄近路回家,途径暗巷见暗娼拉客,有个女人和自己擦肩而过,他皱了下眉,往后看了几眼,发现那是个穿着女装的男人。 路边的妓女们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啊,好恶心!” “那个假女人又去公共厕所里勾引男人去了……” 公共厕所在另一条小巷,阮宋没想到那是男同性恋的炮区。已经很晚了,对于这些穿着裸露的女人们来说,工作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阮宋穿过暗巷,走到一处老式的居民区。他的房子租在三楼,说实话,他不怎么想要租小区的房子,不想交物业费,也不想要交更贵的水费和电费。阴霾的天空中,突然起了一片乌云,暗淡无光,一阵凉风吹来,阮宋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原来是马上要下雨了。阮宋快走几步,天空开始零星地坠下雨滴,他进了筒子楼,走到二楼,他发现自己家门口似乎守着个人,黑暗里,只有猩红的烟头还在若隐若现地发着光。 阮宋立即戒备起来,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比较戒备,总害怕是有条子上门。不过条子和海关那里都有内线,按理说,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立即通风报信。而且看情况,这里蹲着的只有一个人,警察不会单枪匹马地行动。 但阮宋还是紧张地摸到了裤袋中随身携带的匕首,他强装镇定,走上前几步,响声惊动了等着的人,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顺着昏暗的灯光,阮宋看见了蹲在自己家门口的人,对方很面熟,穿着便服,见他来马上站起身,扔掉了口中叼着的香烟。阮宋仔细地看了他很久,想起来这人是昨天参加了酒会的一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快步走到家门口,装作没看见对方,将钥匙插进锁里,却没开门。 “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对方说话了,他是个年轻男人,阮宋看了他一眼,他想到了那个稀奇古怪的电话。 “你是……” “我今天还给你打过电话。”对方说。 阮宋明白了,对方就是颜复宇,他对他有一点点印象,但是不深刻。他朝对方笑了笑,故意露出一副媚态,“你到我家门口来干嘛?蹲我?” “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来看看你比较好。” 年轻男人羞涩地挠了挠头发,阮宋忍不住笑了。 “现在你见到我了。”他说,“已经很晚了,外面开始下雨,需要我帮你叫一辆车送你回家吗?”当青年男人还没回答他的问题时,阮宋盯着他的嘴唇,又一字一顿地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告诉我原因。” 颜复宇很高,他有一双内双的眼睛,此时在他的质问下紧张地转了好几圈,他回答道,“我问了别人。” “谁?!” “呃……你的一个朋友。”他含糊地说,“我知道你住在哪里就马上来了,但是敲你家的门发现你没有在家。你去哪里了?” “跟你没有关系吧?” 他烦躁地跺了跺脚,熄灭的声控灯又亮起,灯光的照射下,男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十分颀长健硕。外面开进来一辆车,远光灯的刺眼光线让楼道里一阵明亮,他借机看见了颜复宇的表情。 这是个非常英气的青年,但显得有些幼稚,有点像个大学生。阮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幼稚。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晚归的人路过他们往楼上走,还向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 “外面下大雨了,我先给你打辆车吧。” 再怎么说,对方到他家门口来找他,也算是半个客人,他向对方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对方应该听懂了他的话,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年轻男人伸出手想要阻止他正在手机上操作的手,阮宋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告诉你我的地址的人是谁,但是把别人家的地址随便告诉陌生人真的是非常不礼貌而且不理智的行为。”阮宋冷声说,“我希望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等我找到了新的住址我会搬走的。” “嘿……嘿,别这么紧张,我没有任何恶意。”年轻男人上前一步,他的肩膀抵着阮宋的肩膀,阮宋感觉浑身不自在,但也无处可以躲避。 “那你要干嘛?”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我真的没有恶意,请你相信我。”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阮宋看了他两眼,没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立即又表明忠心,“先不要赶我走,我想把话说完。” “你要说什么?” “身体不舒服是骗人的吧?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应该不会跑到外面去,这么晚才回家。” 青年男人戏谑地说,阮宋十分不耐,他冷笑一声,一股冷气从鼻孔中喷出,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冷笑。 “你也挺无聊,什么都不做,光守在我家门口蹲我。” 好久,阮宋才冷笑着讽刺他,颜复宇朝他尴尬地微笑。 僵持了一会儿,颜复宇说:“好吧,看来你不怎么欢迎我。今天跑来找你的确是我太唐突了,但是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你不要害怕,我也没有恶意,只是昨天晚上看见你,对你一见钟情,想和你认识一下。” 好罗曼蒂克的用词啊,一见钟情。阮宋抬起脸,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在之前的娼妓生涯中已经听过很多人对他说这个词,已经免疫了,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但是,当这句话从颜复宇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阮宋又觉得很讽刺。他上前一步,突然想要逗一下这个看起来有些羞涩且幼稚的年轻男人,他看着年轻男人的眼睛,突然伸出双臂,钩住了对方的脖子,将身体整个贴在对方的前胸上。 “是吗?你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吗?”他感觉到年轻男人身体的猛然僵硬,他得意地笑了,用娼妓调情的老道手法抚摸男人的胸部,“是我想的那个一见钟情吗?比如到我家里跟我打一炮?” “呃……想多了……” 似乎是被阮宋的行为吓到,颜复宇立即挣开了他,稍有些局促地站在逼仄的楼道中。 “你还是处男吧?我只是抱住你,摸了你一下,你就硬了。”阮宋嘲讽地勾起嘴角,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没有和女人上过床做过爱吗?” 颜复宇脸红了,“没有。” “口交,手淫也没有?” “啊……这种怎么好意思呢……没有……” “连自慰都没有吗?” 每说一句,阮宋就逼近一步,颜复宇被他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处地缝钻进去算了,阮宋哈哈哈地笑起来。 “我不和处男交往。”阮宋说,“我性欲比较大,你可能满足不了我。我是双性人,有女性生殖器,但是我前面后面都比较喜欢男人,但你是处男,我不喜欢技术不好的人,你不是我喜欢的炮友类型。” “我又不是想要跟你做炮友。”颜复宇说,“你不想要多了解我一下吗?” “随你的便,但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想,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快就下了定论。我不是想要跟你做炮友,也不是你想的那种轻浮人。”颜复宇解释道,“但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觉得我需要努力一下,也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追求你。” 阮宋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他笑眯眯地问,“那我问你,你多大了?” “我大学毕业就上岗了,现在22岁。” 阮宋嗤笑一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吊儿郎当地说,“太小了,我比你大3岁呢,都快25岁了,你太小了,真的。”这会儿,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表情,对方是这样的年轻,他似乎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走私犯,作为海关职员,他不该对走私犯还存在其他什么想法,所以阮宋很真诚地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在对他进行劝阻。 “我是认真的。”颜复宇说。 “那我也是认真的。”阮宋也说。 他们对视了一下,阮宋叹气道,“回去吧,回你该去的地方去,雨越下越大了。” “我不怎么想走,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否则我不会走的。” “你太小了,”阮宋说,“什么都不懂,我不是个什么好人,会害了你的。” 他打开了家门,摸索到门口的电灯开关。打开灯,房间里立即明亮起来,屋子里的布置摆设都在灯光下暴露无余。他从进门玄关处的鞋柜里拿出两把雨伞,把其中一把雨伞递给颜复宇。 “拿着伞,我送你下去。”他说,颜复宇却没有接过这把伞。 “快拿着它啊。”阮宋催促道,颜复宇拿着伞,但是并没有想走的欲望。 “从昨天回去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颜复宇说,“我之前一直喜欢女人,但是,从昨天看见你之后,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想要多了解你一些,想要和你多多接触。就算知道你是男性,我也觉得无所谓。给你打电话,跑到你家门口来找你,我都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才过来的。我在这里等了很久,我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选择离开,我没有这样做。冷静下来,我觉得我还是需要这样子,跑到你的家门口守着你,直到你回家,至少我们也能够说几句话,你也能够知道我是谁。”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回去吧。” “那你还会接我的电话吗?” “唔……这个很难说,你还是好好工作比较好。” “我会一直给你打电话的,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会来你家找你。” “来我家找我做什么,我过几天出门去越南。” “好吧,电话联系。”年轻男人沮丧地说,阮宋拿着雨伞下楼,他也跟着一起走了。送他送到大马路上,阮宋为他打了一辆出租车,送他离开。 “晚点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年轻男人摇下车窗对他说。 阮宋只是笑,举着伞站在马路牙子上,风裹着雨砸得他满脸是水。 “随你的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