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0】

    苏白嘴上的胶布封紧，文景淮用脚踢着文斌，“喂，醒醒，刚刚哪到哪，就不行了？”

    文斌一动不动

    苏白发出“唔唔”的声音，文景淮转身，“嗯？醒了，看来晚上的运动是有用的，体力比那个医生好不少”

    “你病的比我想得早很多，胃溃疡？胃穿孔？胃癌？”文景淮走到苏白跟前，“是哪一个呢”

    “我杀了人”，眼睛像躺在地上的男人瞟了一眼，“就那个男的，八成没气了”

    苏白回头看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男人，和穆青说的对应上了，以前只觉得眼熟，现在才知道这和每天睡在她枕边的人有着不尽相同的脸

    “喂，姐姐这么正直”，文景淮的手掐上苏白的下巴，“应该不会不帮我脱罪吧，你以前就帮我了啊”

    文景淮拿了一根烟在手上，向后看了一眼，“哟，你那个医生小姐妹醒了，很多疑问吧，我来讲讲吧”

    “穆青，程沐卿，这两个名字像吧，哦，苏白应该不知道，但这位穆医生却应该一清二楚，两年前去世了，胃癌死的，胃不好，肺不好，你们觉得她怎么死的，病死的？还是意外呢？还是有人也知道她要死了？

    从我记事起，她就在拼了命挣钱，熬夜就喝咖啡，胃疼就吃止疼药，被烟呛的喘不过气也不去看病，就知道吃那个最后都不管用的止疼药，后来呢，她死了，死的那一刻都让我和我那个爸好好生活，她不知道她是因为这个男人才死的吗”

    文景淮抬头看穆青

    “你也是吧，我知道你家里世代为医，家里对你成为医学界的翘楚寄予厚望，你呢？跟了这个男人以后，不做医生，做科研，人家说你是为了什么？钱？还真是，你得和我妈一样，养着这个男人，可不是需要钱吗

    我一直很疑惑，你们为什么帮他，他抽烟、酗酒、家暴还赌，家暴和赌博完全可以让他身败名裂，你们都帮他，为什么？因为那张脸，是，他也就有那张脸，他也什么都没给我，就给我留了这么一张脸”

    文景淮回头看了一眼苏白，“看见没，我变成和文斌一样的男人了，靠着一张脸，就有饭吃”

    穆青拼了命的摇头，文景淮一巴掌打在穆青的脸上，又扳过来她的脸，“你住在那个家里安心吗？我从前那个家，被追债的砸了，该搬走的一样不剩，你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吧，我以为文斌转眼就找了你，你给他把家里又添置的整整齐齐，后来呢，我来我妈的学校打工，本来是想着总归这还有点我妈的痕迹，怎么这么巧？你们这狗男女就在这”

    文景淮一把扯下来穆青的衣领，“你看看你身上”

    穆青身上的淤青，红色的血痕，触目惊心的展现在面前，文景淮拖着穆青到苏白面前，“你看，你以为她喜欢穿这些？她身上都是伤！追债的打的吧，还有那个男人打的，你们图什么？”穆青在文景淮的手里连挣扎都不曾有，文景淮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图什么！”

    “我知道，你以为他爱你，因为爱你，不要和他共患难数十年如一日的女人，给你花钱，然后那钱哪里来的，就是那个女人的钱，你以为他是什么好男人，把女人当存款机，当个小白脸，你们还挺乐意往上贴

    说实话我知道是你的时候我竟然还想着，文斌是不是真的爱过我妈，穆青、程沐卿，连名字都像，穿衣打扮也像，说话也像，结果呢，你也自作多情，我也多想了，文斌不过是又找了一个饭票，一个提款机，衣服也都是为了遮住那些伤”

    苏白看着从未见过的文景淮，吱唔的声音让文景淮烦了起来，“你呢？以为大家都是好人吧”

    说着一把撕下来穆青嘴上的胶布，“说！我妈怎么没的！”

    穆青大口的呼吸，“不！我不是故意的！”

    文景淮一脚踢开她，突然面色如常地说，“问什么，就答什么”

    “好，你不说，我替你说，你研究的课题是药食禁忌，我妈平时吃的那些药是校医院开的吧，到死她也不知道，开药的那个就是自己老公的情儿，她胃疼，你就给她布洛芬，她一粒一粒往上加，又得填文斌那个大窟窿，胃疼也没时间看，回家还得守着文斌那个大烟囱，止咳药吃到一点用都没了，就这样她不到四十就胃癌走了”

    文景淮坐到她们对面的椅子上，脚尖踢了踢苏白的椅子，“知道这个是怎么发现的吗？我看了我妈的校医院诊疗记录，但凡是你，只有布洛芬，所有我让苏白去也开布洛芬，你是没有医德还是怎么，我一边拿苏白试会不会加重病情，一边看你会怎么处理，果真不负众望啊”

    苏白不敢信，想起来第一次吃止疼药确实是文景淮让她吃的，却没想过那时候他就有这样的心思，那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

    看着苏白的眼神空洞了，文景淮站起来摸了摸苏白的头，贴在她的耳边，“姐姐，一会再和你说啊，这个女人不听话，我要先解决一下”

    文景淮拽着穆青的领子，把她扔在文斌身上，文斌已经凉透了，“不用怕，死的时候没哭没叫的，你实验室的戊巴比妥钠应该少了很多，今天你助手就能查出来，都在这男的身上了，麻醉给的足，氰化物注射进去的时候也不痛苦，我还算善良吧”

    文景淮又站在烂尾楼的边缘，往下看，“这里是18楼，药就剩下一点麻醉了，要不你给我省省，你自己下去，还是我帮你”

    穆青摇头，往后小步的挪动，“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苏白，我求求你，我不想死”

    “不选吗？那我帮你吧”

    文景淮走到她边上，拿起最后的麻药，穆青挣扎没几下就失去了意识，文景淮毫不犹豫的将穆青丢下去

    一切都被苏白目睹在眼里，文景淮没有一丝犹豫，反而生出的是厌恶

    【11】

    文景淮走回来

    文景淮撕下胶布，咬住她的耳尖，又在她耳边说那些骚话，说她叫的不够好听，苏白脸色绯红

    “姐姐没想到吧，我人畜无害是不是装的很好”

    “为什么这样做？”苏白依然不解

    “姐姐一开始为什么把我从拘留所救出来？”

    苏白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文景淮的时候，帮他减少了很多拘留的时间，那个时候是看了这个男生的情况，家庭，觉得要帮他一把

    有人说帮这个小男孩没用，一点好处得不到，没钱不说，还要收拾那个男孩的烂摊子，况且那时候文景淮没成年，根本拘留不了多长时间，但是碍于对方的家长有些势力，那条腿又被钢筋整个贯穿致残

    苏白废了好大的功夫，三天几乎跑断了腿才将文景淮救出来

    律所的人问，你这是做什么

    苏白说，“我是律师，我只是在尽我所能保护我心里的善良”

    现在苏白看着文景淮，“我觉得你需要帮助，我做错了吗”

    文景淮转了转香烟，“你错了，你不该帮我，我哪里需要帮助呢，我犯了罪，我想杀了那个男的，但我失手了，你却帮我脱罪，这不是可笑吗”

    “你那个时候17岁，你不应该是那样的”

    “那我该怎么样，你现在看见了，你带我回来，像那两个女人养着我那个所谓的爸一样养着我，我那你做什么你刚刚也听见了”

    苏白的胃突然一阵疼痛，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不解

    一切好像是文景淮计划好的一样

    她帮他

    他却要害她

    可是她觉得文景淮和文斌不一样，文景淮有自己的工作，文景淮憎恶他父亲那样的人

    文景淮也不懂，人为什么要善良，善良到无条件去收拾烂摊子，善良到什么都听，善良到烧杀抢夺都置之不理

    善良没有长刺，就是恶

    从前母亲是，这个苏白也是，叫她们干什么，她就做什么

    文学系年轻有为的教授，放纵自己的爱人在外面做一切事情，养的情儿想害死她，她也不知道，还要面临无尽的还债，最后怎么样，死在医院的时候，像个白痴

    连连跳级，律所最年轻的律师，被支配过来帮他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学生，几句甜言蜜语就养着他，用了她的身子，发现了自己母亲死的蹊跷，她却到现在还一句不提，也不质问

    “苏白”，文景淮突然叫她的名字，苏白从错愕中尽量让自己醒过来

    “苏白，你爱我吗”

    切换的太快，苏白不知道为什么文景淮突然这么问

    文景淮站直了身子，向后撤了一步，“不知道答什么吗？我很爱姐姐哦，可是我杀人了，姐姐会帮我吗？”

    苏白不敢信，她是律师，知道这样的情况一旦被发现，回天乏术，无法脱罪，况且现在警察还在找文景淮

    苏白无法帮文景淮，可文景淮这么问，苏白竟然不知道如何应答

    “姐姐，你想，但你没办法对吗”

    一语中的，苏白要说的话卡在了嘴边

    文景淮走到苏白的后面，帮她解开身上的绳子，“所以啊姐姐，你爱我，却没法帮我，我爱你，也不想离开你”

    文景淮扶起来苏白，拉着她的手走向烂尾楼的边缘，“可是姐姐，你们的善良害了你们，文斌被那两个女人纵容，没关系，他们都已经解脱了”

    经过了躺在地上的文斌，苏白不敢看，文景淮却拉住她在文斌面前停留

    又拉着她走向刚刚推穆青的地方，“看，她也解脱了，她和文斌走的时候喊都没喊，我妈走的时候没日没夜的疼了好久”

    文景淮抱着苏白，“姐姐，善良的人活不长，也容不得，祸害才能遗千年”

    苏白眼神里仍然透着恐惧，文景淮言语过于平静，让苏白猜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突然，文景淮向下倒，失重感随之而来

    文景淮和苏白从这座烂尾楼坠落

    【12】

    警方发现的时候，烂尾楼内4人全部死亡

    一男子在18层因为药物致死，判断死亡时间最早，比其余3人早1天

    一女子高层坠落，体内有少量麻醉，坠亡

    一男子高层坠落，烂尾楼的钢筋直穿左胸，坠亡

    一女子高层坠落，无药物注入，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