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事件背后的阴霾
21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绪方说。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并没有转头看雪村。 “为什么不阻止我？”雪村问道，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了下来。 “你做的没有错，为什么要阻止你？啊，就是我这回完全违背了家里的意思，估计日向早就蹲守在我家准备把我抓我回去见老爸老妈了。雪村君，今晚让我去你家留宿吧？” 雪村再无法抑制激动的情感，绿灯之后，车右转入了一条小路，他将车停在路边。这边路灯很暗，他脸上暗淡的颜色应该不容易被看清。 “绪方さん，对不起，我现在止不住地想，这就是我的错。要是早点遇到你，要是当初让你那么迷恋的就是现在的我，那些事就永远不会发生了……” 绪方轻轻笑一声，“要是那时候我遇到的是你，你就不会再遇到你的第一个女朋友，也就不会遇到小石门君，也就不会成为男公关，不会拥有自己的店了。那样的话，雪村君就不会那么早发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看，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根本没有什么偶然和必然……所以，我不后悔。” “什么？” “发生的一切，我不后悔。也许我这样说会让你生气，但是我和那个人，的确曾经过过非常快乐的一段时间。我不想否认那时的快乐是假的。而且，每每想到自己的遭遇，我就觉得，能够在这时候遇到这么好的雪村君，真是太好了。” 绪方终于抬起头来看了雪村，雪村这才注意到，在仪表盘发出的微弱的亮光中，有一滴眼泪，正慢慢地从绪方的眼眶中滴落。 应该说，雪村等这滴眼泪等了很久。他不曾见过绪方流泪。和那些拥抱在一起的夜晚里那些不能自已的眼泪不同，不清楚是悲伤还是快乐的眼泪，现在终于从绪方的眼中流出了。 “我爱你。” 雪村忍不住说。 “我也爱你。” 并且需要你。 第二天，绪方起得很早，等雪村醒来的时候，只见到他留的一张纸条，简单地写着自己回公司去了，让雪村别睡得太过，记得吃东西。 雪村驱赶着睡意，从床上爬起来。他从手机里翻出一个月前存储的一个号码，打通了它。对方很快接了起来，语气有一些惊讶，似乎没想到雪村会给他打电话。 “有什么事吗，雪村さん？”日向问道。 “抱歉打扰了，能不能请你安排我和绪方伯母见面呢？” 想要去见绪方妈妈的理由很简单，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清楚。日向说很巧，绪方妈妈正在东京和朋友聚会，他先挂了电话去向绪方妈妈请示，过了一会儿就又打给雪村，给了他地址让他现在就去。 雪村免不了又是一阵紧张，他挑出衣橱里最昂贵最正式的衣服穿上，又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面部表情，然后打的快马加鞭赶去那个地址。 那地方是一个商务写字楼，雪村遵照日向的指示上了七楼，一出电梯门，看见的居然是一个柔道道场的招牌。 他迷惑不解地进去，里面不少人正在练习，教练吼着口令，谁也没有注意到陌生人的到来。 “雪村さん。”日向突然在一旁出现了，“太太她等着。” 原来所谓的朋友聚会是柔道俱乐部的聚会，在一起吃顿饭是当然的，但在那之前，这一群爱好健身运动的妈妈级别的女性来到这个道场，要和好久不见的教练切磋一下。听到日向解释这些，顿时有种不安的感觉弥漫了雪村全身…… 绪方妈妈也穿着道服，混在学员们中间不怎么认得出来，只是没想到年纪已经不小了的妈妈还能那么灵活地使出过肩摔。看到陪练的助手摔倒在地上的样子，雪村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也疼了起来。 “伯母。”雪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绪方妈妈似乎才注意到雪村来了，看到他马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啊啦，雪村君啊，好久不见呢。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和里绪吵架了吗？” “哎？这倒没有……” “是吗，恭喜你啊。我和老公得知有人正在暗中调查绪方家的私事的时候还在想谁这么无聊又那么大胆，谁知里绪告诉我们其实就是雪村君你这家伙在使坏。本来还想好好整你一下的，但里绪却说交给他去处理就好。原本我以为你这暗中刺探人家老底的行为把里绪气得够呛然后毫不犹豫地使出大招把你解决掉了呢，所以日向来跟我说你要见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啊，原来没有被杀掉啊。不过对于里绪那么轻易地就把过去的事情跟你说了，我们老夫妻两个可是相当气愤呢，毕竟我们对你远远没有里绪对你有信心。所以要是你再干出什么多余的事情，真的会毫不犹豫地麻烦黑道把你处理掉哦雪村君~” 果然是亲母子啊！！！！！！！ “伯母，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做出承诺的。” “哦，什么承诺？” “我永远也不会背叛里绪的。我绝对不会再让他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了。” 绪方妈妈非常明显地冷笑了一声，“这种承诺那个恶心的家伙也做过，说什么我并不是为了钱才和他交往，我是真的爱他。可到头来不还是一样？为了要我家的钱做出那样子下贱的事情来。” “我和他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 “我是真的爱里绪。而且我不缺钱。” 连日向都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关于里绪必须结婚生子的事情，我想请伯母再考虑一下。” “这件事为什么会由你提出来？连我们家里绪都还没反应，你着什么急啊？” “着急的必然是我啊伯母。我非常有信心，里绪是不会想要跟另外的人过一辈子的。我深刻地感觉到了他需要我，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能满足他被爱的需求，能一辈子都让他开心的人，只能是我雪村景光。” 雪村说着这些的时候，心脏处在高速运转的情况下。超级差劲，他想着，把这些光心里想想就觉得超级没谱的自信就这么不作保留地全说给人父母听，像绪方妈妈这样子的，直接把他从楼上扔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无所谓，反正自己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来的…… 但是，雪村得到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刚刚完全是用喊的了，之前还在专心练习的学员们和教练现在都目不转睛得看着这边，数十双眼睛放在雪村身上，全都是“那家的女儿被做了了不得的告白”的眼神，让雪村都想自己跳下楼去得了…… 绪方妈妈像是见到怪物一样地看着他，好像雪村下一秒便会伸出一万只触手，而绪方妈妈则想着绝对不能错过那一个精彩绝伦的瞬间。 “那个，伯母……” “噗……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怎么了？！！ 绪方妈妈赶紧把自己略显震撼的笑声转化为一阵干咳，日向见状赶紧上前拍拍她安慰一下。 “雪村君，你还真是有意思，完全跟里绪以前喜欢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真不知道这几年他的三观被颠覆成这样了。”绪方妈妈还在忍着笑，但仍不忘调侃他一下。“这件事我不会考虑的，你要是再多废话，我真的就让日向把你杀掉了哟。” “不要说得好像我经常干这样的工作啊夫人……”日向忍不住吐槽道。 “伯母，把我杀掉的话里绪会哭的。” “他会恢复的。” “请别说得那么简单。” 虽然请上去不礼貌，但是雪村已经有一点恼火了。他能明白绪方妈妈的心情，但是自己总是这样被针对，任凭再好的脾气也是会爆发的。 或者说，绪方妈妈就是想要让他恼火？这其实是一个测试？看看未来儿媳妇（喂）的耐性如何？！ “伯母，这难道是在考验我吗？” “哈？才不是呢。” 想太多了ORZ…… 之后就没什么话说了。绪方妈妈和姐妹们去吃饭叙旧，雪村也没那个厚脸皮再去磨了。不管怎么样绪方妈妈说得对，这件事必须得看绪方的态度，就算自己再自信，也不能代替绪方做决定。 “雪村さん，我叫司机来送你吧。”日向送雪村到楼下时说。 “谢谢，但是不必了，我还是自己坐出租车吧。” 可是日向却朝路边指指，“司机已经来了。” 雪村看过去，发现疑似绪方的车正停在路边。果然，绪方放下车窗探出头来，对雪村喊道，“快上来，我违章了。” “你不是工作正忙吗，里绪？”雪村坐上车便问道。 “工作哪有你重要啊。”绪方几乎是瞬答，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句话违背了以往自己的措辞。 “为什么要去找我妈？”绪方问。 上一次和绪方妈妈的谈话就没有跟他提起过，但雪村还是决定从头跟他说起。绪方听了除了皱眉外就没有过多的反应，不知道是在开车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缘故，还是早就料到了妈妈和雪村之间这些矛盾的发生。 接近中午时分，虽然还有点早，但两人还是找了一家餐馆解决午饭问题。雪村的兴致不高，因为他都没有提出去吃拉面的建议。 “雪村君，真这么介意吗？”在等饭菜上来的时候，绪方问道。 “怎么可能不介意啊，伯母她好像完全不能信任我……里绪呢？”你能完全信任我吗？ “现在还问这个问题，会让我很伤感的。”绪方出乎意料地认真回答道。 “也、也对，对不起！”雪村赶紧道歉。 “那个承诺的事……”绪方说，“其实妈妈说的不完全对。本来因为高中的事情，他们基本已经放弃了我会再去恋爱的想法，只是最近几年见我已经差不多恢复了，才把结婚的事情提出来。我于是跟他们承诺说，我将来一定会结婚的，只是现在不行，现在我还是放不开，所以请允许我再过几年单身生活吧……” “只是拖延策略吗？” “也不全是……爸妈他们也不是单纯地为了家族继承才催我结婚的，他们大概只是怕我太孤单吧……我自己都怕一个人太孤单了，别以后生出什么难缠的心理疾病来，所以我的确认真考虑过以后还是娶个妻子普通地过生活吧，所以我那时候这么说，也不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 绪方一叙述起自己的事来，那样的语气总是那么平淡，好像这些都只是与他无关的某本里的情节，他还会时不时轻笑一声，似乎是在想这些情节真实俗套又无聊太没意思了……但这样的轻描淡写的叙述每次都只会让雪村感到心痛而已。 “里绪，现在仍然这样想吗？”雪村问道。 谁知绪方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哎？真的吗？” “我现在根本不想结婚了。我不想跟……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生活在一起……”他越说越小声了，脸也变红转到一边去了。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见到这样的场面感觉有些尴尬，没说一句话就赶紧退开了。 雪村觉得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是感动，“里绪，你居然跟我说了一样的话呢。” “什么？你到底跟我妈怎么说的啊？” “我说里绪除了我之外不会跟另外任何人在一起的。” “你、你哪来的自信心啊喂！”绪方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从里绪这边来的啊~~”雪村不禁有些得意。 “等一下啊，你知不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在我妈妈听来像什么啊？” “怎么了吗？像什么？” “像……”绪方犹豫了一下，脸倒是更红了，“像……提亲一样啊……” 不得不承认，雪村那时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现在想来，绪方妈妈当时的反应，难道其实是在笑自己天然？！ “不说了，吃饭。”绪方拿起了筷子。 “那，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正式一点，选个好日子啊，买点礼物啊，穿西装打领带再去见伯父伯母？” “喂，你还真在考虑那样的事情啊？！” “放心啦，里绪，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把伯父伯母说服的！” “这不是重点！而且，就是，那个……” “什么？” 绪方沉默了很久，手里的筷子慢慢搅动着味噌汤，热气没一会儿就散了。 “里绪？” “就是时间的问题啊……” “时间吗？” “嗯……时间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明明看不见摸不着，却时刻影响着我们。只要给我时间，再糟糕的事情我也会忘记，五年，十年，我都会从阴影中恢复过来。雪村君，你害怕时间么？” “我自意识很强烈的嘛，我有自信不会输给时间。” “几十年都不会？二十年呢？四十年呢？” “嗯……还真是好长啊，不好说呢……” “笨蛋，你不是有自信的吗？” “哎？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活在当下吗？” “你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了……” 中午分别之后，两个人各自做事。「Myth」今晚照常营业，雪村决定再去现一下身。 还没到真正的夜晚，店里已经有了很多女孩子了，而且最近公关们的指名数还算平均，并没有谁能红到大部分客人都会冲着他去的局面，当然除非人店长亲自出马。 不过今天雪村没打算出场，只是在休息室里坐着而已。自己回家的时间一直都不怎么规律，于是他早早把娘桑托给店里的工作人员照顾着。今天的娘桑特别的顺从，乖乖地趴在雪村身边打着瞌睡。 跟绪方中午见面之后，雪村感到意外的轻松。所有要担心的事基本都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也只能交给时间了。 在他快要迷迷糊糊和娘桑一样睡着的时候，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最先看到的是时间，差不多绪方也已经下班回到家了吧。 是封邮件。 「我也不会输的。当然只是我觉得啦，谁晓得呢。」 雪村伸手挠了挠娘桑，“娘桑快看，妈妈他又在蹭得累啦~”娘桑“喵”了一声，表示他听到了。雪村刚想回信，绪方却马上又发来了一封。 「忘了说了。我在你家。」 雪村禁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