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冷昙

    “离归是一方山灵，我见他被取走了大半妖魄，灵身支撑不住即将溃散，所以将他带回了长澜蕴养。”见乌苗有些疑惑，荀雾渺低垂了眉眼，跟她解释道。

    “如此吗……他的妖魄是被谁取走的？”乌苗忍不住咋舌，按理说，山灵这种千万年化成的大妖乃是非比寻常的妖精，寻常妖精的妖力来源是妖丹，肉体陨灭就会对其造成致命打击。

    而山灵却可以无限肉身重铸，它也并无妖丹，依仗的妖力来源是自己化成的妖魄。

    谁敢取这样一个大妖的妖魄？又是用了什么可怕的邪崇法子才能得逞的？

    “……苗苗，不是你想的那样。”荀雾渺低笑一声，轻得好似要消逝在缥缈如纱的薄雾中，“他是被自己的心爱之人取去的，心甘情愿。”

    “……就是那位“阿霞”吗？她取走了他的妖魄，就没有再回去找他？”

    好一个女版陈世美负心汉的故事啊……乌苗都能脑补出坏女人花言巧语哄骗稚嫩山灵，说是借用妖魄承诺会回来找他，结果跑得没影的狗血大戏了。

    “谁知道呢。”荀雾渺却没有作出什么评价，驭剑带她降临一偏僻山谷，山谷入口有肃立的执役弟子严防把守，一看就是个宗门禁地。

    但他们看见荀雾渺，却都恭谨行礼，然后就侧身让开了。

    山谷内灵气充裕，却并不长什么花草，裸露出深褐色如树皮的地面，更重要的是——乌苗闻到了远处传来的馥郁清香，跟荀雾渺身上的香气一致。

    “师兄……”待身后的弟子们已经没影了，乌苗才继续开口说话，“这是哪里？”

    “苗苗……其实关于我自己，我也有很多事情并未告诉你。”荀雾渺抚摸她自己，乌苗自觉的顺着他手臂爬下，被他揽到怀里抱住了。

    “这是我的埋骨地……好理解一点的话，我如今也跟山灵这样的妖一样，并无内丹，只有妖魄。”

    他一步步带她走向山谷深处，静谧的山谷连风都吝啬于扬起，指尖滑开震荡的结界波纹，眼前赫然是一片紫色花海，无边无际。

    “夜冷昙……”乌苗清楚这种花，它有点像现代的昙花，不同于只在夜间开放，它是只能在夜间才能被采摘下保存下来，用以入药。夜晚时它会更加美，花瓣勾勒出如梦似幻的紫色流光，簇簇花影飞舞似紫蝶蹁跹。

    这并不是多品阶高上或名贵的花，但是它有无可否认的美。

    “许多年前我被碾碎了妖丹，浑身血肉被啃食得只剩白骨……”他抱着她，静坐在一片夜冷昙交织而成的花海中。

    “花灵为我凝聚了妖魄。”

    那真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久到他还没遇见她。

    所以说，怪不得荀雾渺身上有那种玫瑰与葡萄中和的香气，他不仅是只猫，还是只花灵为魄的猫。

    “可是……可是夜冷昙，并非……”并非什么高阶花灵，况且又不是离归那种的一方山灵，若只以一种花凝为妖魄，单是夜冷昙根本供应不了多少灵气。

    这样脆弱的花……怎么能造就他如今的修为？

    “所以……我并不强大。”荀雾渺温热的气息浅浅打在她身上，“只是这里的夜冷昙还在一日，我便不会死，这……就是我最大的依仗。”

    不会死，所以他以常人难以接受的痛苦不断粹炼着妖魄，而妖身怎样被碾碎撕裂都无所谓。

    她知道猫妖也从来不属于什么强悍的妖类，跟二十一世纪一样，在修真界被拔了利爪给人修做宠物的猫妖也并不是没有，和平的内核下依旧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师兄……”乌苗忽然就有点难过。

    她真想象不出来当时师兄重伤，不是被她捡去了，而是被坏人捕获会怎样。这么多天的相处，乌苗能看出他其实是好骄傲好骄傲的，连痛都不肯喊，可是他难道真的不会觉得痛吗……他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当初那样弱小的他……

    他不是没读出她的难过，却忽的出声笑了，清清朗朗。好似一捧来自天上的月光。

    “苗苗，我所做之事也皆是我心甘情愿，无悔。”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紫昙花灵开始随入夜舒展。

    他终于又说话了，是嘱咐她：“你尝试自己幻化人形。”

    乌苗听话的闭眼开始感应天地灵气，一感应就吓了一跳，因为充沛的花灵正在争先恐后的向她涌来——若不是乌苗清楚自己咸鱼的身份，现在恐怕都会觉得自己是什么修炼奇才天选之子了。

    她也不敢耽误，迅速运转灵力按师兄教给她的口诀幻化人形，非常成功顺利的就做到了。

    耳朵和尾巴……咦……她居然能收放自如了，现在的姿势是她光溜溜的趴在师兄怀里，赤裸相见的次数多了，她也就没那么害羞了，仰头蹭到了他下颌，乌苗干脆就不再仰头，就靠在他胸膛绵乎乎的道：“师兄……刚刚有好多花灵自己涌过来帮我化形……”

    她心里明白肯定跟他的帮助离不开关系，刚要开口感谢，就听到他浅淡的“嗯”了一声。

    “我给了你一半妖魄。”他道，“多练习些时日，应该就不至于只能维持人形几个时辰。”

    “……”乌苗惊得合不上下巴。

    好家伙。这放现代就是你对象直接把打拼多年的资产划了一半给你，还以一种完全不容你矫情拒绝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