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摩天轮之吻
从电影院里出来，江呈毅觉得今天的行程也就差不多了，于是他开口：“阿楚，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然后我也该出发了。” “啊？你要去哪里？”阿楚闻言吃了一惊，转过身回头仰视江呈毅：“我们才玩了一个早上……” 江呈毅就摸摸他的发顶，“本来还想多歇几天的。不过上头催得急了点，我才想着要今天出发。” “哦……”裴楚垂下头，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走吧。”江呈毅揽过他往外走。“也就是去上一段时间，不会很久的。”“不会很久”不过是一个安慰，实际上江呈毅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多久才能回来。 得到安慰，裴楚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盼着和呈毅哥相见，盼着和呈毅哥呆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实现，却偏偏只有那么短短的十几日。 江呈毅看见底下那人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起一个大油壶了，一阵好笑。掌中也是一阵阵地发痒，终于忍不住了，伸过去抓住揪了一下：“好啦，别不开心。我到了就给你发信息。到时候我们微信联系，好不好？这样吧，你不是喜欢看外国电影吗，你一天看一个，等你看完一百个，我就回来了。说不定还没看完我就回来了呢。” 猝不及防地被人揪了一下嘴，裴楚简直是一阵发傻，他哪里能想到呈毅哥会对他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呢。于是傻乎乎地就被揽着往外走，脸上的笑容甜得好像蘸了蜜糖一般。 眼见着游乐场的大门就在眼前，裴楚终于回过神来，他扬起双手，整个身子往后仰，意图停止往前走的脚步：“哎哎哎，等等一下呈毅哥！我我还不想走……我我我，我们再玩一下别的再走好不好……” “嗯？也行啊。你想再玩点什么？我陪你。”江呈毅止步，用一弯猿臂把人稳住，这才往后退一步，双手抱胸看着阿楚。 “呈毅哥，我想和你一起玩摩天轮……” “行啊，走吧。” 这个游乐场的摩天轮还挺好看的，是糖果色的。听工作人员说，这摩天轮的颜料里混了荧光金粉，到了晚上就闪闪发光，可好看了。听得江呈毅止不住的惋惜，他居然不能留到晚上来看这一番美景。 摩天轮里的空间很小，江呈毅弯腰进去的时候差点碰到摩天轮箱子的上部。裴楚眼疾手快，在后面踮起脚把手放在了江呈毅的头顶。 “——哎呀。”裴楚轻声叫了一声。 其实江呈毅本来不至于会碰到厢顶的，但是裴楚碰到了他的头，他有些诧异，上半身稍微向上直起，这才顶着裴楚的手向上碰到了厢子顶部。他又再一次低下头，手掌向上盖住裴楚的手，然后走进去，接着才转过来把裴楚的手拉下来，无奈地手，说：“你没事吧？我看看手红了没有。” “啊？我没事啊。” 江呈毅坚持地看了一下，确实没红，便满意点点头，“还好，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我就那么，嗯……轻轻地握了一下，你的手就青了一圈。”说这话说到一半他忍不住心虚了一下——他那可不是什么轻轻……不过他不是以为有人袭击他嘛。而且，而且阿楚皮肤也太嫩了吧。 ……幸好去见格子之前，阿楚手腕上的伤早就消退了，不然格子问起来他要怎么答啊，难道跟他说：“哥们儿，我没睡醒把你弟给抓伤了？”不是，那得多大劲啊，又不是有仇，至于嘛。 虽然是这样想着的，但想的同时他放下了裴楚的手，自然地坐下。 裴楚紧随其后，立刻挨着他坐下了。 “……？”裴楚靠得有点太近了，江呈毅蒙了一下，看着正前方空着的座位，一脑门问号——怎么不坐对面？他停了一下，慢半拍，这才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嘴上叭叭，“我们挤着有点热吧。” “不会呀。”裴楚笑嘻嘻地又挨过去，他伸出手抓住江呈毅的手盖到自己另一只手上，“呈毅哥，我体温低，摸着很凉快的，你摸摸看呀……” 那倒是。阿楚的手摸着像块冰皮月饼似的，凉丝丝的，又有一点点软乎乎的。别说，手感还挺好的……江呈毅的手盖在上面，不自觉地捏了捏。动作有点小细微，但裴楚还是感觉到了，脸“噌”地红了起来。“呈呈毅哥……” “嗯？”江呈毅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怎么了？” “没……”裴楚傻乎乎地盯着他的侧脸看，心里想了想要怎么让他的呈毅哥一会儿在摩天轮登顶的时候亲亲他。 ……哎呀。 想不出来…… 脑子都想疼了…… 能不能，能不能直接说呀…… 说起来，呈毅哥真的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柔得让人觉得像心泡在热热乎乎、味道清新的柠檬水里一样又酸又软，还想要更多。 第一次见到呈毅哥，已经是在八年前了……那个时候，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自己居然还能离开实验室。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用了足足半年时间解除了他初步的人鱼化状态，那个除了查他的各项身体数据以外还老是试图教他单词的金发男人第一次拍了拍他的头，然后他叹了口气，说：“亲爱的九十八号，你是我目前为止最成功的一个试验品……我很遗憾……我亲手把你打回了原型……也许我会很后悔……但还是以后再想这个吧……”那个时候，他其实并不很明白，只是默默地听着，积攒了半年的恐慌在心底发酵，接着就看到这个男人微笑起来，“亲爱的，我为你感到高兴，你将回到自己的家，恭喜你，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家了！” ……家人？ 他们……不是有了弟弟以后，就……就不想要自己了吗…… 不想……不想再回去了…… 低落的情绪一直积攒着，直到看到那个笑得像个小太阳的青年。他笑着接过坐在轮椅里的自己，亲昵地叫着自己——“楚楚”。 是。那个青年，就是青年时期的呈毅哥，当然啦，现在呈毅哥依旧是个青年。 呈毅哥好像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是他一个词一个词地教自己认字说话，自己咬字不清他总是耐心十足地纠正自己。习惯了大多数时候通过注射来饱腹的自己吃什么就吐什么，刚开始的时候，吃完不到三秒就吐出来，呈毅哥也毫不嫌弃，马上开始清扫，又琢磨着买来了葡萄糖牛奶米糊冲水喝，这才让自己的情况好了一点。流食都带水，水喝得多了，就总是忍不住要上厕所。有一次呈毅哥实在是蹲得太久了，想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于是，少年裴楚就暗暗记住了，每次都憋着，等到实在忍不住了再叫他。 江呈毅又不是傻的，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他就每隔一段时间就抱着少年裴楚去嘘嘘…… 想到这里，裴楚有点尴尬又有点脸红。 总之，他那个夏天在呈毅哥那里住了两个月，是呆了一个月以后呈毅哥搀着自己一点一点学会走路的。一开始，走路实在是太痛了，呈毅哥就买来了又软又厚的大地毯，铺在地上让自己练习走路。地毯好软，摔了也不怕。所以他总是迫切地想要学会走路，减轻呈毅哥的负担。 如果自己学会了走路，那他不仅可以自己去上厕所，吃东西，打扫卫生，还可以自己和呈毅哥下楼去晒太阳，就免了呈毅哥不辞辛劳抱着自己下去晒太阳啦。 呈毅哥他总是笑着说：“多晒太阳，骨头才能长好啊！” 其实那个时候，他总是不相信自己是呈毅哥口中所说的裴家的小宝贝，所以抗拒着他口中的自己的哥哥来接自己回家。他以前也有家的，但是那个家没有人喜欢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另外一个家呢，一定是弄错了……但是，他贪恋着呈毅哥的温暖，只想着——晚一点被揭穿，再晚一点被送回去…… 他总是不安地问呈毅哥：“你喜不喜欢我啊？我好麻烦，是个麻烦精……” 呈毅哥总是不厌其烦地对自己说：“不会啊，你哥哥可是我的朋友啊，我当然会喜欢你了！不要担心啦。” 于是，少年裴楚就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终于有一次又是这一番对话之后，少年裴楚眼泪咻的一下掉了下来，哭了起来。他抹着眼泪，“呜……那要是，要是我不是裴楚怎么办啊……我不是裴楚啊，我不敢说，我也希望我是你嘴里的楚楚……呜呜呜……” 江呈毅一下子慌了起来，慌手慌脚地给他擦眼泪，“不是，你就是呀……怎么会不是呢……好好好，就算你不是，我也还是喜欢你呀，你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乖，哪个人看了会不喜欢你呢？是不是？来，眼泪擦一擦，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乖啊楚楚……” 从此他就记住了，呈毅哥喜欢他，只要他好看，乖乖的，他就会喜欢他的。 所以他就一直有注意着保养自己的脸，好好吃饭不抽烟不喝酒，好好学习，只等着有一天，可以再见呈毅哥一面。可是呀，现在看来，见了一面还不够，他太贪心了，他还想要更多…… 比如现在，“……呈毅哥……” “嗯？”江呈毅偏过头来，眼睛乌亮，“怎么了？” “你，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哈？”江呈毅歪了歪头。 “就一下就好！在摩天轮转到顶点的时候！”裴楚紧张地握拳。 “小傻瓜。”江呈毅点点他的鼻子，“坐好了，快到顶点了。” “诶！”裴楚闻言，开心地坐正。 他把嘴撅得老高。 江呈毅看了一眼，并不说话，只在到达高处的那一瞬间，轻轻在眼前人的额头亲了一口。 不是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期待 ，只是觉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