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我可以吗
因为要进行深度疏导，约克里给陈湫和沈藜单独分配了一间医疗室，乔伊指导着沈藜熟悉了里面常用设备的操作方式后，也离开了房间。 留下他们两个单独呆在里面，食水由机器人运送，没有任何人会去打扰他们。 陈湫躺在房间里的病床上，脸上身上的血污已经擦干净了，但沈藜看见她时还是忍不住会想起在荒星上看到的她的样子。 脏兮兮的，脸上身上沾满了尘土和鲜血，全混成了颜色糟糕的糊状物，缎子似的黑发纠结在一起，脸色差得要命，完全没了他曾经见过的漂亮又娇贵的贵族小姐的样子。 狼狈之极，像是只受伤后趴在暗处的豹子。 那一刻他近乎是割裂的，他几乎无法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姑娘联系在一起。他想起之前在陈湫身上看到的伤疤，不知道这三年里陈湫究竟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危险，又受了多少的伤，才会将她打磨成那般坚韧的样子。 陈湫的精神力还在暴动，涛涛江水般充斥着整个房间。 沈藜想不到她的精神力会这么强大，但好在他原本就擅长精神疏导，眼下还没有超出他的控制范围。 银白的鹿在床边现出身形，轻薄的白雾从鹿角散开，将躁动不安的精神力慢慢聚拢、包裹，那些无形的东西竟然真的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跟着平静了下来，没有出现半点乔伊所说的抗拒的迹象。 沈藜稍稍放下了点心，至少陈湫对他的感觉比对乔伊要亲密些。 精神过载的症状被逐渐平复，陈湫脑部的负担减轻了，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病床上的人皱着眉哼了两声，嗓子是哑的，听上去像是只长时间没有进食的小动物。 正好沈藜还没想好要怎么向陈湫开口，连忙在她快睁眼的时候跑去给她接了杯水。 然而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他又发现，被目睹着走近的感觉也没好到哪里去。 陈湫其实还没完全清醒，她只是下意识看着靠近自己的人影，但这已经让沈藜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将杯子递给陈湫，缩回手，局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开口的迹象，只能硬着头皮喊了她一声：“陈湫。” 陈湫慢慢喝着杯子里的温水：“嗯？” “你出现结合热了。” 陈湫放下杯子，看着他：“嗯。” 沈藜看了她一眼，摸不清她是个什么态度，便只能一板一眼解释道：“是之前长期压抑后，突然爆发出来，医生说用抑制剂不管用，必须……深度疏导。” 陈湫其实直到现在才完全醒过来，她茫然地将从实验基地逃出后的记忆扒拉出来，零零碎碎地看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由于精神过载，她之前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其实对周围的信息还处于被动接收的状态，几乎将乔伊的话以及其他队友的讨论听了一清二楚，这才在半夜的时候强行做出回应，阻止他们去坠落的地点寻找紧急抑制剂。 现在前后联系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沈藜的意思。 “哦，这样啊，”她有心作弄，便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所以？” 沈藜急了，他心道磨磨蹭蹭不如一刀斩来得痛快。他咬咬牙，心一横，索性将自己那些小心思混着担忧愧疚心疼等诸般情绪尽数倒出来，混成了一锅不知什么味道的大杂烩：“所以……可以让我来吗？” 他的心脏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被整个儿提溜到了半空，战战兢兢地等着一句来自他人的宣判。 但握着铡刀的人却没有这样紧张迫切的心情。精神过载在沈藜的帮助下被解决了，陈湫重新掌控了图景，优越的自控力让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爆发了结合热的哨兵。 她说：“你知道深度疏导意味着什么，对吧？” 精神标记，沈藜点点头。而且在他们这样高契合度的特殊人种之间，精神标记一旦完成，就几乎不可能解除了。 “之前你那么抗拒，现在怎么又愿意了？”陈湫挑起眉毛，漂亮的眼睛里含着几分审视。 沈藜眼神闪了闪：“我之前……” “想好了再说。”陈湫道，“深度疏导不需要太高的契合度，我大可以之后打了抑制剂慢慢找，总能遇到合心意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的答案不能让陈湫满意，那他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他那时拒绝标记，是不想让陈湫和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结为伴侣，即便那个人是自己。 但即便嘴上说着不要标记，心里想着只要能看着她就好，时间长了，身体却还是会违背自身意志地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占有。 甚至慢慢地，原本坚定的想法也开始动摇。 他不再满足于远观，开始了接近。 卑劣地想要一个被自己背叛过的人重新爱上自己。 陈湫的问题就像是将他剖开了，逼着他将那些不知羞耻的妄想暴露在阳光下。 是阳谋，但也无与伦比地有效。 她成功将他逼到了绝路上，而眼前只垂下了一根随风晃荡的稻草。 沈藜在这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笑了笑，说：“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结为伴侣，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陈湫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讥嘲或是愤怒的神色，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意外，又像是释然，她静静地看着他，关于往事的推测在沈藜表明态度后得到了印证，她竟然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原来他真的没有骗过我。 但她又不想让这个小骗子这么轻易就得到解脱，不动声色道：“你喜欢我我就要接受你？那要是有十个、一百个人喜欢我呢，我要一一接受他们吗？” 沈藜一顿，说不出是痛苦还是绝望，他只木然地听完，然后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说完近乎狼狈地转身，落荒而逃。 然而不想没走多远就被叫住了：“你去哪？” 沈藜茫然回头，只见陈湫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我可还在结合热期间内呢。” “你不是说……”他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切地朝床边走了两步，又期期艾艾地顿住，等着陈湫肯定他未出口的询问。 但陈湫又不说话了。 他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吗？” 陈湫一笑：“你再这么磨磨蹭蹭的，我就去找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