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颠倒

    坎伯兰·埃利斯在这个实验站里的时间不算短了，他在这里的资历仅次于一些刚建站就在这里的元老。他没见过这里的实际领导者，他只能从那些人偶尔的交谈中隐约猜到那个人应该是个在帝国位高权重的家伙。

    但只要给的钱够，这里又足够安全，那他就无所谓那些领导者是什么身份。反正会在黑区这种地方讨生活的人，他们的欲望就是无穷无尽的，以前他在努力活下去，现在他在试图活得更好。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别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里的人对上层都没有敬畏与忠诚，上面的人也不在意，他们徐娅的只是能完成任务的人——大家只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而已。

    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上的关系网络很脆弱，只要找到一个小小的弱点，手指轻轻一戳就会土崩瓦解。

    “说说看吧，这位……埃利斯先生，”陈湫重新看了眼他胸口的名牌，抱着手道，“这个地方在研究什么？”

    冷汗从埃利斯额角滑下，他坐在椅子上，没有被限制行动，但是有一只银白的豹子绕着椅子不紧不慢地踱步。旁边乔伊接手了他的所有设备，所有密码都已经被埃利斯亲手输入。

    埃利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自己在开启属于自己的研究室的房门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他踉跄两步，刚要回头呵斥就被一股精神力包裹住了图景。

    向导！怎么会有向导？！

    他也是个向导，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精神力操纵上没天赋，根本不是这个陌生人的对手。

    “进去。”

    他僵着进了房间，关闭房间内的所有监控后，对方才不动声色地进来。

    然后就成了现在的状况。

    他短暂地考虑了一下亲口告知的下场后，低声道：“你们都拿了我的设备了……”

    陈湫挑挑眉，对乔伊示意一下，道：“来一下。”

    下一秒埃利斯就感觉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小炸弹，灼热和疼痛同时爆炸开，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连忙投降：“我说！”

    陈湫一笑，疼痛感眨眼就停了。

    这种手段埃利斯见过，是常见的向导审讯的手段，但相对温和并且伤害小，在黑区是见不着这种心慈手软的人的。

    “你们是军队的人。帝国的还是联盟的？”

    陈湫再次挑眉，这个表情埃利斯半分钟前才见过，连忙喊道：“抱歉我不该问的！别动手！！”

    见陈湫没再开口，他松了口气，明白这会儿不说铁定吃苦头，说出来了以后大不了想办法从这里逃跑，总比这会儿就遭罪强。

    他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你们应该知道，这种地方对泄密者惩罚的可怕程度——所以我告诉你们后，你们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陈湫沉吟片刻：“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因为你说出真相而遇到危险。”

    埃利斯不满地皱眉：“我是说保证我的安全。”没有这么多前置条件。

    “你在和我们讲条件吗？”陈湫笑了一声，“你们这个实验站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做的就不可能是什么合法的事情，你不求我们别将你送上军事法庭，还妄想我们给你当保镖吗？”

    男人的脸一白：“既然我说了也讨不了好，那我何必还冒着得罪这里的上层的风险告诉你？”

    “埃利斯先生，您理解错了。”乔伊说，“您应该想的是，自己不说也讨不了好，说了，我们还可能将你作为证人带走。”

    这意味着至少在被带上军事法庭之前，他都是安全的。

    埃利斯不傻，说得那么直白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沉默片刻，咬着牙点点头。

    时间紧迫，埃利斯便挑着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这里的研究的最终目的，是实现特殊人种与普通人之间的转换。”

    陈湫和乔伊的脸色同时变了。

    埃利斯并不意外他们的反应：“是不是觉得很荒谬？但在这种地方就有实现的可能，因为这里是黑区。”

    “这简直是……”乔伊连浏览都停了，他看了陈湫一眼，却发现虽然同样震惊，但陈湫却比他要冷静得多，只是面色沉了下来。

    “简直是异端？”埃利斯笑起来，“只要给我们这些人我们想要的一切，我们就可以帮任何人实现任何要求。”

    无论在联邦还是帝国，特殊人口占社会人口的比重均偏低，在帝国普通人和特殊人种的比例达到了11：5，并且近年来人种之间的矛盾越发严重，“特殊人种是更优越的进化产物”这样的言论日益盛行。

    有人在嫉妒之余，生出“要是自己也是特殊人种”的想法并不奇怪。而在一些有缺陷的特殊人种眼中，成为一个不具有精神体的普通人又是另一种逃避的出路。但这种颠倒乾坤的行为之前从未有人敢试图尝试。

    而由于特殊人种在战场上能发挥出的远超普通人的力量，一旦这样的实验成功，一旦普通人能被自由转化为特殊人种，那边境在未来无数年中，都很难出现和平局面了。

    “你们的上级是谁？”陈湫问。

    “不知道，我们也不需要知道。”埃利斯说。

    “队长，找到了。”乔伊将设备递给陈湫，“这应该是他们核心资料的一部分。”

    陈湫快速翻看了一下，不出所料，是人体实验，这在黑区的各种非法研究机构里简直再寻常不过。这个实验站存在的时间不长，凭借先进的设备和来源极广的众多“实验体”，他们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果。

    他们的思路其实非常粗暴，因为人种差异在于精神图景，所以他们就将活人精神图景抽取出来，然后进行交换，用更庞大更复杂的精神图景替换普通人的图景，然后让他们具有类似特殊人种的能力。

    但这非常困难，每个人的图景具有独特性，而且哨兵的图景比普通人的庞大近十倍，向导的则更复杂，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负担。

    而对于从小习惯精神力的哨兵向导而言，失去图景后对世界的感知会存在巨大的缺失，就像是一个五感健全的人突然失去了其中三种感官一样。而且哪怕是在拥有原装图景的时候，图景如果出现巨大损伤，会让人发疯甚至死亡。这些特殊人种被更换了一个更小的图景后，就好比正常运行的设备被换了一个不匹配且性能低的系统，有时候连正常开机都做不到，所以在无数的研究报告里，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哨兵向导，没有人能正常地活下来。

    可以想见，巨大的消耗背后，是堆成山的尸体。

    陈湫问埃利斯：“你们是用什么手段获得实验体的？”

    埃利斯摇摇头：“我们只用研究就可以，这种事我不知道。”

    陈湫想起迫降前看到的那张大网，心里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她草草点点头，道：“你在这里等我们，一旦发生什么事，就往外面跑，在守卫室等我们。”

    说完让乔伊带好存储设备，准备继续往里面查。

    “等等！你们就把我放在这里？”

    “相信我，埃利斯先生，”陈湫拉开白色的大门，“你如果现在跟着我们走，绝对活不下来。”

    大门悄无声息地关闭，这时候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